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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建军
沿着原平市前进街驱车东行,过二广高速立交桥,再行驶一会儿,就到了长江路口,东北拐角的建筑物貌似已改建成厂房车间。这里曾经是原平大库狄“农大〞旧址,后来改为原平镇中。
1987年,中考落榜的我,在这里度过了多半年的补习生活。37年,弹指一挥间。有些事情已模糊不清,有些事情却记忆犹新。
说是补习,实际上我插进了应届班。这样的话,我的成绩不至于差劲,虽不是名列前茅,至少可以占上中等。其实初中三年在原平二中(现在的实验中学)也算上中等。只是,在那个志在必得考取中专的年代,中专的分数线远远超过一般高中,考取中专的是凤毛麟角,成了香饽饽,上中专不仅能够农转非,吃上供应粮,而且包分配,工作不愁,稍微有点关系的毕业后直接就进入政府机关,一路擢升。前些年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八、九十年代的中专相当于现在的985、211大学,不无道理。
初开始住校生活,内心充满了期待与好奇。只不过,这种傻乎乎的憧憬犹如昙花一现,严酷无情的现实很快就摆在了眼前。报到的那天,我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全响的二八大梁自行车,后架上捆绑着一个兄长们已使用过多年的、棱角磨的光滑、油漆脱落斑驳的木头箱子以及被褥,从家里出发了。男生寝室共有两间,我被安排在靠东的一间,房子很深,昏暗潮湿,砖碹窑顶,烟熏火燎多年,墙面黑糙污烂,面目全非,砖铺地面凸凹不平,黝黑粘脚,门窗破烂不堪,后窗户是一个没有边框的口子,如同碉堡上的射击孔,没有纱窗和玻璃,穿堂风拂面吹过,麻雀也能飞进来,墙角砖头蹋陷处,聚集的黄色液体上的泡泡正在渐次破灭。砖块垒起的柱子上,架着床板,通铺上挨挨拶拶花花绿绿有十几个铺盖卷,褥子床单宽窄不一,高低错落,遮盖不严的地方,不时露出床板上铺的草秸。铺盖上方的墙上,钉着一排钉子,挂着各式书包及袋子。此情此景,仿佛置身于《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上学住校的原西中学宿舍。
班主任老师让同学们挪一挪挤一挤,给我让出了一尺之地。将褥子对折后,勉强可以躺下休息了。初进宿舍,我就感觉到了森森寒意。本来就已经非常偪仄的通铺上,又挤进来一个人。如同监狱里新来的犯人,牢头狱霸看你一万个不顺眼。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我的鞋找不到了,真是奇怪,明明放的好端端的,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同学们在宿舍前集合起来,绕着校外大库狄村的方向跑操走了,口号声渐渐远去。而我,正在赤着脚爬到床板底下摸索着、寻找着,身上挂满了灰尘蛛网。老师说,应该是同学们不小心。呵呵,谁这么不小心?居然把我的鞋踢进床板底下最里面的角落。后来,箱子里的吃法干粮被人一次次从箱盖和搭扣锁子之间掰开的缝隙中拿走。实际上,我内心是清楚的,碍于对方人高马大,是厉害人,只能吃了哑巴亏。那个年代校园欺凌弱小是普遍现象。晚上,我被对方揪着衣领去赊烟,我独自进入小卖部,明知故问有没有酱豆腐,却不料被等在外面的这个人听到了。他狠狠踹了我一脚。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同学,我是终身难忘。就像莫言永远忘不了他的母亲在地里捡拾麦穗被看田人抡了两巴掌打倒在地一样。有时,我刚在饭盒里泡好方便面,宿舍的厉害人嘴里说着喝上口汤哇,拿着筷子走过来,结果,给我剩下了汤。
一天下午活动时间,我哥骑着警用750偏三轮摩托车给我送来了吃喝用品,公安局交通队和车辆监理所刚刚合并成立了公安局交警大队,我哥穿着新制式警服,威武帅气。从此,再没有人欺负我了。
学校是定量饭,穷兵饿学生,不管饱不饱,早晚是稀饭馒头,就着自带的咸菜,馒头碱大不匀,黄圪蛋蛋,看起来更像窝头。稀饭里的小米,剥的不净,带壳的很多,煮的发白的像蛆一样的米虫和硕大的鼠粪已习以为常。中午分得一勺烩菜,没有半点油星子,土豆皮上的黑疙痂经过高温水煮,仍扒得很牢。黄澄澄的熬锅水上,漂浮着油汗(蚜虫),饭盒里一层泥底底。值日生提前回到宿舍开门的瞬间,饭盆饭桶里寻觅食物残渣的老鼠上蹿下跳,四处奔逃。半夜时分,老鼠们常常在通铺上寻欢作乐,追逐嘻戏,偶尔从脸上爬过,被惊醒的同学呐喊尖叫着,以为闹鬼了。草秸上的壁虱(蜱虫)就像荞麦皮大小,往往也是昼伏夜出,咬的我们浑身尽是红疙瘩,睡梦中冷不防抓住一捏,粘哇哇,臭哄哄。虱子更多,上课时经常看到前排女生头发上、衣领上蹿出的虱子探头探脑,东张西望,肉鼓鼓的。用拇指指甲盖对齐一挤,声响清脆,一片血渍,指甲盖上留下了一张张干瘪的虱子皮。周末回家后,换洗衣服时,内衣物都要用开水烫一遍。
班主任是霍和平老师,清清瘦瘦的面庞,炯炯有神的双眼。文文静静,眉清目秀。现在回想起来,长相应该是介于刘德华和阿宝之间。霍老师的办公室就在教室的隔壁,这间房也是霍老师俩口子的宿舍。一天,同学们在寝室撒野狂欢。霍老师闻声赶来,照着已经站成一排低头待罚的同学们,就是每人一记重拳,轮到我时,只是轻轻圪挨了一下。这一点足以说明,霍老师对我的偏爱,我的内心油然而生感激之情。一位厉害人和霍老师发生了冲突,只见这个人手拿半头砖比划着,霍老师将头伸过去,说着你打吧。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砖头落下来,真的砸在霍老师头上。夜深人静时,有的同学悄悄起床,去霍老师的窗户底下,说是背窗台。回到寝室还要眉飞色舞描绘一番,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更是不健康的,我对那个同学恨得牙痒痒。过礼拜回家时,他的自行车气门芯不见了。
老师们开了小灶,做饭的是霍老师的爱人。小灶和我们寝室一步之遥。每到饭点,小灶的肉香味飘进了我们鼻孔里,觉得霍老师的爱人是个烹饪高手,霍老师真幸福。晚自习后,肚子饿的咕咕叫。老师们拥挤在小灶的里间屋内看电视,同学们有的趴在门上打掩护,有的蹑手蹑脚从外间的蒸笼里拿着馒头花卷,甚至碗里的剩菜剩面条。最多的一次,拿光了半笼花卷。还有一回,一位同学拿出来的一块大骨头引发了抢夺混战,差点大打出手。犹如非洲草原上盘旋的秃鹫和成群的鬣狗抢食的画面。霍老师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那个年代,社会上流氓混混很多,成天游手好闲,好勇斗狠。学校门口常常聚集着一群一伙的赖小子,穿着甩裆裤,骑着没尾巴车,身上揣着小砍刀,试图寻衅滋事。尤其是街上的最为出名,街上的是指当时原平镇辖区的三个村庄,解放街、新华街、太平街。当时流行一个段子:问是哪的?回答是街上的。于是,赶紧殷勤递烟。哪条街的?回答是半坡街的,不但将烟抢回来,还要扇一巴掌。半坡街就是现在的平地泉村。同学们常常以结识其中的某个赖小子而自居,好像寻求到了保护伞。一次晚自习时,霍老师走进教室大声宣布,让全体男生起立,到院子里寻上石块,拿上棍子,打那狗日的。我手里拿着扫帚把儿,紧紧跟在霍老师身旁,我们朝着大库狄村的方向前进,感觉像是雄赳赳气昂昂上战场的勇士,稚嫩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霍老师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大义凛然的样子,令人动容。黑暗处,赖小子们的口哨声已经远去。
学校大门外,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砂石土路,往东不远处,就到了滹沱河滩,往西就是三街的地盘。紧邻土路的是一条流往滹沱河的臭水沟,到了学校附近从下水道冒了出来,成了明渠。教室的后面,是一个养殖场,黄牛与奶牛混杂其间。课余饭后,同学们失去了管束,自由自在。有时到大河滩耍水,有时在养殖场追撵小牛犊,有时在臭水沟用罐头瓶制作沼气,用火柴一点,轰的一声。甚至去围观公安法医正在解剖的从深井里打捞出来的腐尸。学校周边农田里的小麦,刚进入灌浆期,同学们就迫不及待的烧烤。这个年龄段的人,对什么也感到新鲜好奇。
岁月急匆匆,不觉已入冬。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蓦然回首,往事如烟,时光飞逝,苦涩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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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军,原平桃园人,1993年原平农校毕业,分配在市农作物原种场,从事良种繁育、农技推广、驻村扶贫、服务三农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