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荐」一些非真实的质地确在悬浮|冯昕

文化   2024-12-14 22:30   北京  


By Gustav Klimt


金曲


在未成形的窍中,它抢登这片滩涂

将示爱和失爱的习语化为面包,

使酶催生的甜暂居于斯。

消耗着这些陈辞,新鲜的无措

一是印证它们的明智,一是快速消化,

将千禧投入新世代轮回的疲软。

不过,免俗也不是此刻,时兴的修辞

也沦为途中的滥调,不可靠的先导。

我们不因洞见而幸运,即便彼时,金曲

任人采撷,“没有歌/能把这个现实唱到

地狱去*”。相反,我们幸运于守成,

能存留这片白噪音,并一一解开


*引用腰《一个短篇》


下雪的散步


太像一次轻易的许诺,我们已经

不再笃信预报,这轻易铺满

视线的科学。所以,当它稳妥到站,

更像是心照的惊喜。

你理所应当地看看,用抒情的方式完成它,

却比任何真理都来得正当。


你给予一首无关的歌雪的意义,

它由此有了朔方粉沙的音色。

但此时的散步只在于我的步速,

更多是意念的降噪,不在于颜色和温度,

也不是熟虑或无意的编辑和分享。


和梦与梦幻无关,但细雪的内部

一些非真实的质地确在悬浮,

它甚至大于每团人工制造的景观。

陌生的感受并不让我讶异,

除了作为异客的自觉,我想,

更多的是对“一个”生活的无知,

渐渐熟稔的无知。


菜市场的倒掉


在围挡外经过的第三个夏天,

我期待内面的重新亮相,

但随后意识到,回忆的复现

已近乎不可能,正如我在这个城市

地基般细碎的生活已接近稀碎。


直白的洁净告诉我,

旧日遗迹也不值得泛滥的凭吊,

但人流的奚落已经说明

这是一场彻底的手术,切除了

生锈的铝制顶棚下,带着柔和棱角的

不同人的片段或整块生活,

它曾经噪杂,却万能和清凉。


但在城市里,这种迭代仍是柔和的,

经过更多路段,我不得不发现,

有无数这样的灾后重建

出现在菜市场的遗址之上,

我又能替谁快乐或叹息?


很少被租出的摊位

仍然被一些人光顾,仍然

有足以变换花样的蔬菜品种,

我在这里习得的生存智慧并未流失。

还有,堆叠和保持新鲜的美学,

都是无法被计算所模糊的

每一种生活中心的秘密





问答

“诗与现实、个人所感知的生活之间的接触面”


《翼》:围绕“女性诗歌”这一概念有着诸多尚未厘清的矛盾,在你看来,“女性诗歌”意味着什么?你是如何处理性别与写作之间的关系的?


冯昕:我是一个后进的女性主义者,自己更多是透过读者、批评和研究者的身份来理解这个概念的。我觉得,对“女性诗歌”概念有力的界定、阐释和辨析,或聚焦那些性别意识鲜明、表达了可感性别经验的女诗人的作品和自我叙述,当然是必要的,关注和讨论也还远远不够。我们一被卷入那些矛盾的叙述,思考“女性诗歌”何以成立时,或许也是在直面这个问题:在什么情况下,“女性”身份是作为一种现实、一个不能忽略的前提存在的?所以对我来说,它最能发挥效力的时刻,是在思辨和阐释的过程之中,是将女性经验水面之下的深刻及其潜力激活之时。


而在以自己的写作为视镜,试图抓住某个时刻或某些感受不吐不快的时候,我不会直接把对女性主义的思考放到诗里,或者说,这样的时刻比较少。若要回答上面的问题,写作层面上的“女性诗歌”总是非常及物的,对我来说,在于那些从细密的经验出发的特殊感性与思考方式,表现为女性独特的困惑、痛苦和快乐能够被精准承载和捕捉的瞬间,而且,它还有具有精准传导给读者的绵延的能量。


《翼》:能否谈谈你最喜欢或深深影响过你的诗人?他/她曾带给你怎样的启发?


冯昕:答案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陈旧了,但目前我最喜欢、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的诗人依然是穆旦。


十年前的一节大学语文课上,一位老师向我们介绍了这位她“最喜欢的诗人”,这门课要求每个学生都写一首诗,我当时交的作业(也是最早的诗之一)就拙劣地续写了穆旦的《冬》。后来,即便不是持续以“写出穆旦一样的诗”作为目标,但在诗歌织片的松紧程度,组织语言的方式,诗行内的语义转折等等层面上,来自穆旦的影响痕迹依然存在。更重要的是,我始终很难以单纯、明朗和松弛的状态来写作,即便诗的主题是亲切、暖色调的,在构思和把它写下来时,我也总是紧绷着,并随时准备好给它更换某些语言组件。看起来,这样的影响或许很难说是启示性的,但它如此奏效,似乎也不是自己有意掌控的结果。


其实,这些年我也没有完全放下对穆旦的阅读,虽然细读这些诗是为了做一些工作,但一再面对、细读这些熟悉的诗,那些曾经在审美性的阅读中被粗粝的滤网筛下去的现实质地,经由诗人的心灵表现为一种复杂的声音,才开始让我感受到震动和共鸣。对现在的我而言,诗与现实、个人所感知的生活之间的接触面,是最吸引我的部分。


《翼》:你对音乐有着特殊的偏爱,能否谈谈你喜欢的音乐类型或乐队、乐手?音乐和你的诗歌写作关系如何?


冯昕:我很开心可以聊聊音乐,但也担心自己刹不住车。这是我沉迷音乐的历程的一个小小回顾:从初中开始,我是一个纯粹又固执的摇滚乐迷,一直到大学都徘徊在摇滚乐的各种分支里。但是这七八年间,我也逐渐汇入了摇滚式微、嘻哈无比强势的时代,也热烈拥抱了Hip-Hop,同时爱它所延伸触及的其他根源音乐(非白人主导的爵士乐、灵魂乐等等)。这几年非常热爱巴西音乐。总而言之,目前是在以西方音乐为中心或影响源的,20世纪中期后不同地区的流行音乐里打转吧。至于古典音乐、更纯正的民族音乐等等,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音乐使人自由(是坂本龙一说的,我非常同意),它显著地影响了我观察文化现象和身边世界的视角和方式。主流音乐与独立/地下音乐的分野,让我意识到主流与边缘的位置各有其特质和力度,我也得以诚实和认真面对自己的喜好和趣味,即使很通俗;认真听音乐并思考它为何动人,本质上也是以形式分析抵达意义的练习,比如说关注表层的旋律之下节奏和低音的构造方式等等。嘻哈文化中的Digger’s delights解释了我在“挖掘”行为中体会到的无穷乐趣……总之,我希望可以从这些喜欢的音乐在我的身上留下的痕迹,来认识自己。


我总是听着音乐写作(包括这篇访谈),也有一些直接写到音乐的诗,但是自己写作的掌控力还是有限,目前还很难做到把面对音乐时纷繁的感受都放置在诗歌里。希望将来某一天在面对自己的写作时,能有和欣赏、评价音乐时相近的自信吧。



者介绍

冯昕,1995年生于广西崇左,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在读。





提问:汩卡

编辑:多吃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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