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1前言:有位读者前两天跟我提到了这篇文章对她的帮助。我回头一看,确实对我自己帮助也很大,所以现在修改后重新发出来。
文章后面提到的一点一滴重塑防御的反反复复的感受是我亲身经历过来的。到今天这些感受随着一次一次的练习已经变淡了很多。我没有那么多痛,恐惧,焦虑,和怀疑了。我看见了自己这一年以来的进步。所以一切真的要慢慢来,像蜗牛一样。那个壳壳很沉,不要着急,不要想着成长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要允许自己往后退,不定阶段目标的成长才最高效。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放空下来什么也不做,你不会错过什么的。
要说对自己帮助最大的可以称得上我成长过程中里程碑式的文章,那就是前期剖析自己家庭的文章,还有《没有人是正常的》,《亲密是可以不亲密》,《用爱,也就是用真善美里的美来接纳自己》(形成了自己关于自我和防御的理论模型),以及这篇了。整体理论框架就那样,剩下的都是我生活中的感悟。比如如何接纳释放自己的情绪(《情绪的力量》),如何释放自己的双手(《翅膀硬了就飞走》《让我们一起来做荡妇》),如何找回自己的女性力量以及那个最初的自己。
旧的理论工具我也不会彻底抛弃。比如我自从意识到了边缘型人格障碍(bpd)的一些防御后我就更理解自己了,我知道自己在逃避痛。我也知道mbti框架下每个人的死穴都在一三功能loop,比如作为INFP我真的是会把自己锁死在过去的心痛经验里打转直至眼前只剩一个黑点(《关于INFP的成长感悟》)。说这些我只是想告诉大家用理论来指导实践以及在实践中反过来修订理论的过程的有趣。成长不就是在一辈子的磕磕碰碰中觉察自己以及挑战自己吗?
依恋模式这个工具也很有趣。人们斥责回避型依恋的人没有爱的能力,我却觉得某人只是只受伤的小动物。他就像我捡回家的流浪小猫,需要一点点培养安全感,对人类的信任感,以及被好好的尊重和接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所有受过伤的人们又何尝不是。我活了三十六年第一次感知到接纳的力量原来如此之大。每次读《反观自照》我都会泪目。为所有没有被好好接纳过的人,为没有去接纳他人的我,以及为没有被自己接纳过的自己。
意识到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同时最重要的就是接纳。接纳那个不接纳自己的自己,爱那个不爱自己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借用《反观自照》里的话,如果对于看见,只是看见,而不是想着马上改变,你才能看见自己,看见生命原本的纯粹和全然。只有在可以不改变时,改变才会真正的发生。至于是不是可以在接纳的基础上加点“强迫”那就是平衡的问题了,是生活中的智慧(《霸王硬上弓这种“不尊重”界限的行为治疗不该被彻底摒弃》)。
而在整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是慢慢松弛自己的道德感。如果不松弛自己的道德感,连真正看见都很难,更别提接纳了。就像我在《爹味就是少年气的反面,谁长大了都有一点,谁还不是恶魔呢?》和《接纳自己就是学会如何和自己的恶魔相处》中写过的,释放出自己的恶魔它就不再是恶魔。记住,物极必反。
修改后的正文:
我在《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是可怜天下孩子心》里写过给我印象最深的猫和老鼠的一集。小鸡出生了第一眼看到猫,把猫当做了妈妈。结果猫要吃小鸡,每天养鸡等着煮来吃,老鼠拼了命的救小鸡却不被领情。小鸡最后终于悲哀的发现妈妈原来是要吃自己。它说,妈妈实在要吃我就吃吧,就头也不回地往那个煮开了的锅里跳。妈妈要吃我就吃吧,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在无意识这个大机器里,人人都是受害者,人人都在囚笼里。在具体的人与人的关系里,随着时间推移,人很容易对加害者认同,同时在自己对他人加害的时候自我认同为受害者。也就是所谓不分青红皂白的内化一批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另一批人,形成群魔乱舞的场面。不是灵活的游走在灰色地带,而是彻底颠倒黑白。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防御机制怎么说呢,本质就是我之前写的真善美模型里的美。自我本身就是一种调节本我和超我的防御机制。美是一种主观视角,让人有从苦难中提炼出幸福的能力,说的俗气点就是把酸涩的柠檬变成酸酸甜甜柠檬汁,看透了生活仍然热爱生活。美是接纳,理解,包容。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真善美是个三角形,没有真的善是伪善,没有真和善牵制的美就纯粹是假大空了。真是真善美里的地基,而这是我认为人类文化里最缺乏的东西(《真是真善美的地基,整合阶段里的必不可少》)。
真这个东西被很多成年人看作洪水猛兽,觉得真会摧毁一个人。人们认为没有人想知道真相,趋利避害是人的基本需求。岁月静好是利,所以我们应该只输出利,实在没有就艺术创作一些正能量,比如那些把小孩子当猴儿耍的用我的话讲就是根本不合格的儿童文学作品,什么小猪小羊在屠宰场里做好朋友过着幸福的生活。
比起小孩子,不敢追寻真无法面对真的其实是成年人。你们之所以觉得瞒着小孩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是保护他们是因为你们自己不想接受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是你们自己需要这种保护,就由此及彼的把这种期望投射在了适应能力其实远远强过成年人的小孩身上。为了麻痹掉自己不去想为什么就干脆解决掉问题本身。
主观的力量大于一切,所以我说视角很重要。你选择看见什么世界就是什么样子,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症的根源。其实就这个症本身来说在我眼里是没有好坏的。逃避可耻却有用。人当下产生一个防御机制为了让自己更少痛苦的活下去,哪怕是建立在所谓虚假上也是无可厚非的。
举个不太好的残忍的例子。有些被家暴的女性选择认同施暴者,就是因为她不能去选择看见在我们外面的人看起来正向的关系,看见这些会让自己崩溃。当反抗没有用的时候不如就享受,而享受需要选择性失明,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但是每件事都是有副作用的,此时我就又要来宣扬流动的自我这个概念了。
人当然可以贪婪,可以去选择只享受每个东西好的那一面尽量踢开副作用,但这需要你得根据外界随时转变自己的防御机制。没有悲伤的快乐不存在,但是我可以用哀悼的方式拥抱这个悲伤化解这个悲伤。在我逃脱不了的时候我尽量从这个囚笼中提取好的那一面,可是一旦觉醒了可以逃脱了就要换一副滤镜换一个防御机制。任何理念任何主义都不能凌驾于个人感受之上,才能做到不自欺,不欺人,不被人欺。
再举个残忍的例子。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一个常见现象就是被打骂大的孩子会相信打是亲骂是爱。既然你们告诉我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那我妈妈打我一定是因为爱我,因为我不能接受妈妈不爱我,我不想当一根草。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内化机制:父母也是不容易,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哎,也许这就是爱吧。就像大家讲的严师出高徒,不体罚学生的老师不是好老师,大家都是为我好。妈妈爱我所以妈妈打我,慢慢的别人打我也是因为别人爱我,慢慢的我自己打别人也是我在爱别人。
随时转变自己的防御机制需要你放弃对过去自己的不接纳。吃饲料吃久了的人吃到真正的饭菜刚开始都会厌恶自己:我去,我这辈子怎么过来的?我居然是个喜欢吃饲料的人?我这么贱吗?贱的人不是活该吗?人家不搞我搞谁?我就只配这个环境这个家庭这个命运,我这种人就不配什么好东西,被pua就是我想要的深刻。
这种思维就是典型的不接纳自己跟过去的自己较劲。不如换个思维:任何人都是被环境制约的,我那时候只看得见这些东西,就只能发展出这样的防御机制,这完全不能得出我就不配好东西这样的结论。每个人都是跟着环境流动的,你看见的过的更好的人只是更幸运而已,不要把外界给自己灌输的“不配感”植入到心里时时刻刻给自己默念。自虐施虐循环,像一条咬自己尾巴的蛇。
人作为小孩子的时候是完全受制于父母的,它和一个成年人受制于自己的眼界不完全一样。前者是他人剥夺了自己的主导权,后者是被洗脑的自己剥夺自己的主导权。所以我会说作为小孩子的你是无辜的,但作为成年人的你必须意识到痛苦都是自找的,幸福是一种选择。把人从受害者思维的模式里拽出来才能把一个人被剥夺掉的主导权还给这个人。
试图摆脱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会痛吗?肯定会痛,我不相信环境一好它就会自然的消失。因为这是一个划清界限的行为,是把你和他人融为一体的自我互相割开的过程。无法反抗的时候我只能把加害者融入体内,说ta不好就是说我不好,我们是一个人。可以反抗以后大家的自我也不是在一瞬间就分离了,需要你拿把刀去一点一点去有意识的切开。
形成流动的自我会痛吗?刚开始也会痛,因为它意味着你需要把每个念念不舍的自己的刺一把拔了。我就可以说在我这个敏感矫情怪的个人体验里重塑自我的痛超出了所有事情带来的痛。当然可能还因为我很容易感受到他人的痛,我能感受到这个不属于我的刺被拔掉的时候这根刺的痛。而且不像踢你一脚给你颗甜枣这种历史悠久的驭人术会让你对痛麻痹,重塑自我前期会有绵延不绝的痛,根本没什么甜枣来麻痹自己,但会有渐渐可以自由呼吸的轻盈感受来给你动力。只有当你熟练了,把不断重塑形成习惯以后才能形成流水般的自我。
除了痛还会有巨大的恐惧。被囚禁久了的人都会害怕走出自己的牢笼,每走一步都是过去的自己在散架,那些内化为自己一部分的东西在哀嚎着用针扎你为了让你留下:我肯定不行的,我没有施暴者的保护我活不下去,他们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没有他们的爱的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是不要看见真相了,真相让我痛苦,外面的可能性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囚笼,我在囚笼里还有点自己的喜怒哀乐,出去了万一只剩下哀呢?我不配,我没有价值,我需要主人的庇护,毕竟他们都是为我好,我的价值必须由他们给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囚笼,都有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防御机制普遍的贯穿所有人。我以前喜欢把人格障碍MBTI什么的当作工具分析人类,直到后来建立了我自己的模型有了自己的工具。这些理论有用,但是对于我来说都过于表面,过于表面就会导致因为症状上的相似而无法鉴别诊断。
就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它其实就是一个量化表。活在这个病态社会里人人都有创伤,人人都在应激,只是有些个体超出了某个分布值(《没有人是正常的》)。我们量化痛苦的同时也要相信痛苦没有比较级。前者让我们对他人的苦难有更深的同情,让我们更谦卑,毕竟他人经历了我们难以想象的痛苦,不要去高高在上地斥责别人承受能力不好。后者让我们承认自己的痛苦,不因为自己的痛苦看起来不如他人的就嫌弃自己矫情,嫌弃自己不够坚强。
要说本质,内化他人对自己的方式才是以上所有症状的本质。因为人的自我是在互动中形成的,防御机制这个东西会互相传染。不断重塑自我是拆解掉固定防御机制重新建立流动的防御机制的唯一途径。我们要敞开自己随着环境流动,而不是受制于环境。他人抬不高我,也摔不下我,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谁。这就是真的重要性。人不自欺的时候才能不被人欺。
身在庐山里当然不知道庐山长什么样,囚笼只有你走出去回头看的时候才会清晰的展现出囚笼的轮廓。当然了,人类一辈子都在和各种各样的囚笼做斗争,毕竟没人能拥有彻头彻尾的上帝视角,那就让防御机制跟着囚笼的变化变化好了。总有一个给你更多幸福感的囚笼在前方等着你,感受和本质一样重要。
就像我对弑父弑母的建议是先切断这个链接,然后再重塑这个链接,学着用一颗慈悲心去接纳比你还要痛苦的他们,把每个人的人生都还给每个人自己,我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建议也是一样。走出这个囚笼的时候也不要去憎恨这个囚笼或者那个曾经甘愿活在囚笼中的自己。人在无力时都会觉得自己需要依附一个幻想出来的比自己强大的人,就像小孩对养育者的天然依赖。我们不会去骂那只无助可怜的小鸡犯贱,为什么不能对自己也温柔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