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中，女，笔名沐木子，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分会会员，娄底市作协理事，娄星区作协秘书长，创作诗歌、散文、教学随笔等公开发表200多篇，辅导学生习作发表200多篇。
文 | 李华中
“锵——咚咚，锵锵咚咚——锵——”锣鼓声由远而近，人声渐渐喧哗起来，舞狮队来了！孩子们喜笑颜开奔走相告，家家户户出门相迎。
几响鞭炮在东头第一家的地坪里炸开了花。欢笑而来的人们三五成群，纷纷涌向堂屋。小孩双手捂着耳朵，缩着脑袋，往大人背后躲，时不时又伸长脖子，瞟向舞狮队。
敲锣打鼓的人，自觉分立两侧，举狮灯的人站队伍最后。两个套狮腿的汉子，一高一矮，往堂屋中间一站，拉开阵势。扛金毛狮头的男人，高大威武，把肩上的狮头，在上方画一个弧，一跃一举，轻轻巧巧钻了进去，两只眼睛，从狮面上的眼洞里露出来，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忽然狮面上的眼皮被拉几下，狮眼就眨巴眨巴活泛起来。
“快看，狮子在对我们眨眼睛哩！”有小孩在欢呼。
鼓点大珠小珠落玉盘，锣镲交相呼应，舞狮人闻声而动。腾空、转圈、打滚，一个个动作矫健威风，又故作滑稽状，观众欢呼声如波涛此起彼伏。一个三岁小娃超大胆，居然让家长抱他骑在狮背上。小家伙兴奋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谁知狮子一拱背，小家伙差点要掉下来，忙紧趴在狮背上，惹得大家哄笑不已。一位老人笑呵呵地说：“莫绊（摔）哩个脑壳。”。
狮子舞累了，要梳洗了！
舞狮头的人伸出手来，领队从随身包袱里取出镜子递上去。狮子接过镜子，像闺中少女，温温柔柔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不一会，有人端了脸盆过来，狮子低头把脸贴近盆子，在脸盆里泡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晃几晃，我们仿佛看到了水珠四处飞溅，狮子一脸清爽、惬意。领队不失时机走过来，操一把大梳子夸张地梳理脖颈上的狮毛，仿若梳理着长长的垂发，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个喜来顺，二梳梳个满堂彩，三梳梳个万年长。”老人们最喜欢看那一本正经的祈福，脸上总挂着一团喜气。狮子拜三拜，后退到厅屋一角，卸下狮袍，打拳的已赤膊上阵了。
小伙子一身结实的肌肉惹来了一阵啧啧赞叹。他在厅屋中身体半蹲，左脚屈膝点地，双拳一抱桩子站稳，锣鼓息声，观众便停止喧闹。打拳讲究稳中求彩，丝毫不能乱阵脚。不是怕笑话，而是一不小心就会摔跤。打得如何不要紧，要是摔了跤，脸就丢大了。不过，年轻人手脚轻快，眼看着那个“剑指南天”的动作有点晃，他顺势一歪，转成醉拳，接着又蛇拳，即便是临场发挥，给自己圆场，也让看客觉得精彩叠出，吆喝声掌声阵阵回响。
一个“老桩子”上场了。看上去六十多岁，五短身材，面露威严，手提“春凳”，往厅堂中间一放，掷地有声，稳稳当当。只见他背对大门，面朝神龛，抱拳拱手，一脸虔诚、庄重。微微鞠躬，左脚后撤，右腿向后一掀，双手就稳稳地撑在了春凳面板上，来了一个苍松倒立。“好！”有人大喊。话音刚落，倒立转直立，然后来了一个白鹤亮翅，一跃而下，呼啦啦几路赤手空拳。锣鼓声起，收拳告退，看客意犹未尽，好一会，才展露出笑容。
接下来会有一两个小孩表演，稚嫩的拳脚，也有模有样，不过大抵只是锦上添花凑凑趣味。
拳术表演完毕，狮子上场谢幕。鞭炮锣鼓齐响，舞狮队缓缓撤出厅堂，向下一家走去。我们小孩子往往不舍得，还会跟着舞狮队走很多家，家长也由着孩子们。
这是七八十年代故乡杨家滩古镇双江口村春节舞狮场面。大人们盼狮子进屋除凶祛邪，把吉祥与福瑞请进来，在新的一年喜乐祥和。孩子们盼狮子来，就可以放心地玩个饱，有时候还有糖果糕点吃。在物质匮乏文化生活并不丰富的年代，舞狮队以独特的朴素、团结、希望喂养我们的心灵，让我们丰盛地成长。
儿时看过的舞狮队已渐渐远去，可雄狮威武可爱的模样永远活跃在我们心中，激励着我们。一个人的精神原乡里，生长出来的万事万物，都是有根的，不但不会随时光磨灭，还会长出新的芽来。
（本文已发《娄底广播电视报》，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