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谭鹏飞
时令入冬,人生入秋。
发如衰草。
我不在意。在意的是妻,她不由分说,把我拖到理发店,说:剪浅一点,再浅一点。
理发师于是大刀阔斧,删繁就简。
就理成了一个锅盖头。头顶留薄薄的一层发,两鬓和后脑勺修得光光的。
很精神。妻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天气骤冷。没有出太阳,还有风。
我像平常一样,出门上班。妻急了,说:要戴帽子!头部受凉,会影响心脏的!接着又小声地说:昨天,我不该让你剪得那么浅。
帽子?我还是在小时候戴过。冬天里的一顶帽子,是妈妈的关爱。
妻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喜欢在冬天里戴帽子。她戴上帽子时,前面留着齐眉的刘海,帽檐下闪烁着一双眼睛,帽子盖着的乌黑秀发如云。
又是不由分说,妻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扣到我的头上。
妻平时取笑我,给我扣各种“帽子”,这一次,扣的是真帽子。
暖意顿生。从头到心。
于是去上班。
走到办公室,同事们略显惊讶:哟,戴帽子了?还女式的?
不由尴尬。
女式的不说,帽子也小了点。我是大头。头部不是平原,也不是山坡,而是隆起的一座峰。理发师最难为我设计发型了,难怪理成了“锅盖”。
过一日,与妻同去娄底办事。上午去的,要下午才有结果。妻说:去逛街吧。
一逛,就逛到了一个地下商业城。地下商业城,物品众多,价廉物美。
在一家服装店门口,我被一个塑胶男模特吸引:戴着圆顶宽沿礼帽,玉树临风,就停下了脚步。妻见了,就问老板:你这帽子卖吗?老板说,你想要就卖给你。一百一十八。
妻说,贵了呢,八十八吧。
我戴了帽子往试衣镜前一站,见到的是一个戴礼帽的胖子,形象与塑胶男模特相去甚远。
但我还是满意。
砍价也是套路。商家说高点,买家压低点,往往以中间价成交。妻以一百元买下帽子。
回家后再去上班,妻为我戴帽子,怕戴歪了,左试右试,反复打量。临走,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拿出她的一条黑色的围巾,披到我的脖子上,并在胸前打了个结。
我焕然一新。走在路上,昂首阔步,头上和脖子上没有寒意,觉得暖乎乎的。
走到办公楼前,见到同事,我主动打招呼,同事先是茫然,而后认出我来:哟,上海滩许文强来啦!
一个同事路过,对我点了点头:不错,很有文艺范了!
我心里一乐。
但过了一阵子,另一个同事遇到了我,对我看了又看,发表了高见:怎么成了走江湖的?
许文强也罢,走江湖的也罢,都不与我的工作性质相符。我得注意下自己的形象呢!
知夫莫若妻。妻把我带到了涟源街上唯一的帽子专卖店。
店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红草莓。走进去,里面的帽子样式众多,有圆形帽,鸭舌帽,棒球帽,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帽。显然女式帽子款式和数量要比男式多些。什么时候成了大多数女人的专利呢!我不解。
自然,我也没有什么选择。妻便为我选定了一个较合适的棒球帽:长长的帽檐,椭圆的帽顶,让人有活力和动感。
妻说:女人的腰,男人的头,需重点爱护的!
妻简直是真理的化身。
我服从真理。
一顶帽子,戴在我的头上,让我每天从容地走过闹市,走到工作和生活中去。隐藏了我那“锅盖”,挡住了风尘。
帽子,让我有了另一片屋檐。
有人对我说:帽子,你戴上后就习惯了,难以再取下来。
我不想取。谁愿意取下温暖、平安和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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