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 贤
我的记忆里，故乡是有味道的。那山，那水，那人，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散发着属于它的独特味道。
那味道，宛如一首悠扬的散文诗，在记忆的风中轻轻飘荡。
儿时的味道
儿时的味道，是野果在嘴里咀嚼出的甜蜜，是黄昏时各家各户飘来的饭菜香。
简陋的庭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悠悠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院子便是孩子们的梦想剧场。吵闹声、欢笑声从院落的竹篱笆飘向远方，飘散得很久很长。
黄昏的村口，偶尔会有来村里来卖小吃的老头，那一声声悠长的吆喝，一下就会把孩子们的魂勾走。
秃顶的老头儿挑满满一担泡沫箱，一头装满雪糕冰棒，另一头摆着热气腾腾的杯子糕。喘着粗气、打着响板大声吆喝着：“来来来，快快来，看一看，尝一尝，杯子糕，两分一坨，既清甜，又软糯，还有雪糕绿豆冰，呷上一口真解渴”。几声吆喝，抵不住诱惑的孩子，纷纷把平时卖鸡毛鸭毛好不容易积攒的硬币纸币，一分的、两分的，全捧到满嘴没几颗牙齿的老头面前，买一根绿豆冰棍，或是几个杯子糕，你一口我一口轮番品尝。甜蜜在舌尖交织，一大群孩子，既开心又满足。
若是偶尔来了走村串户的爆米花师傅，定会有人冒着挨打的风险，悄悄从家里把大米装在裤兜里，花上三、五分钱加一大堆好话，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白色的烟雾随即弥漫开来，那香喷喷、白花花的爆米花散满一地。一大群孩子，立马像一窝蜂涌来，抓起一把放入口中，那酥脆的口感，带着淡淡的烟火气，一直香到灵魂深处。
放学回家到附近的山上打柴，是每个孩子的必修课，三五成群，不分男女，聚集到一个山头，在光秃秃的山上寻找顽强的茅草柴禾，调皮的几个，就地取材，用柴刀在红薯地里挖上几个红薯，找些干棍茅草点火煨上，待大家砍好了柴禾，聚在一起剥开滚烫的煨红薯，那个香啊，真是神仙也会陶醉。
这便是儿时的味道，简单而又纯粹的味道。
山的味道
故乡的山，有着独特的味道。院子旁边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山丘，默默伫立在院落两旁。那是一种质朴而深沉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和阳光的温暖。
春天，山上的野花竞相开放，红的、粉的、紫的，五彩斑斓。那馥郁的花香随风弥漫在空气中，吸引着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漫步在山间小道，闻着花香，脚板踩在软绵绵的泥土上，真的能感受到大地的心跳。
一到夏天，禁止砍伐的山头上，树木郁郁葱葱，像极了一片片绿色的海洋。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坐在树下，闭上眼睛，那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吸上一口，让人心旷神怡。
而秋天，山上的树叶变得金黄，宛如一幅幅金色的画卷，盖满各个山头，落叶在风中飘舞，纷纷扬扬，随手捡起一片落叶，那清晰的脉络记录着故乡的美好时光。
若是冬天，山上被白雪覆盖，那一片洁白无瑕的世界，宁静而悠远。偶尔从雪堆里冒出几只小鸟，在冰冷的风中抖动着麻木的身躯，舞动着雪的味道，纯净而美好。
故乡的山，不同的季节里有着不同的味道，那是大自然的馈赠，是故乡的灵魂。
水的味道
故乡的门前有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淌的河水，散发着醉人的味道，清澈见底的河水、不用品尝，就能感受到它独特的味道，甘甜、醇香。
清晨，微风吹拂，阳光飘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河边的垂柳依依，那嫩绿嫩绿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披散着长发的姑娘，在和河水欢快的对歌。
小鱼小虾们在水中自由自在，欢快地游来游去。若是蹲下身子，摸一摸那清凉的河水，那细腻的触感，一定能抚平心中所有的烦恼和忧伤。
一旦碰上暴雨天气，平日里温顺的小河也会翻脸无情，河床立刻会被混沌不堪的水充斥，从河堤漫进来，把堤内辛辛苦苦种植的庄稼糟蹋得一塌糊涂，有时候，眼看到手的农作物，经洪水一扫，收成大减，甚至颗粒无收，让村民们苦不堪言。平时清澈见底的小河变成了波涛汹涌的“黄河”，河水中漂浮着各种各样从上游冲来的东西，猪牛羊鸡鸭鹅，样样都有，有时甚至连整座的小木桥也会随洪水奔涌而下。
这时候，村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体出动，拿着长长的、带钩的竹竿去河边回湾地带捡“宝”，汹涌的河水中，到处漂浮着瓜果蔬菜，家禽牲畜，河岸上的人们，犹如赶集，大声呼喊着、奔跑着，热闹极了！但村里有规定，凡捡到家禽家畜，大件物品，一律不得据为己有，要等待上游的人来认领，一旦证实，无条件交还。真正捡来属于自己的，可能也就一些瓜果蔬菜，棍棒柴火之类的了。
这河水，无论清澈，无论混浊，它是无私的，一年又一年流淌着，哺育着两岸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除了小河，村里还有一口神奇的水井，那是一个一年四季水流不断、狭长的天然石洞，是大自然赐予全村人的宝贵财富。
井水从山洞中潺潺流出，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凑近井口，能看到井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小时候，我和伙伴们几次想进去探个究竟，都被大人吓退。大人说，井里有一条很大很大的龙，龙住在里面天天吐口水，吐出的口水就是井水。如果我们冒然进去惊扰了它，龙就飞走了，井里就不流水了。
这井里的水，冬暖夏凉，夏天，只要轻轻捧起一捧送入口中，立马就会感到全身清凉，让人在炎热的夏日里顿感舒爽。尝上一口，甘甜无比，那滋味瞬间在舌尖散开，一直流淌到心底。而一到冬天，村里人从井里挑水回家，不需加热，温热的水便可洗衣做饭。
这口水井，不仅滋养着全村人的生命，也承载着大家的欢乐与回忆。人们在这里挑水回家，满足日常所需；在这里洗菜洗衣，谈天说地，欢声笑语在水井周围久久回荡。
无论是美丽的小河，还是神秘的水井，就像默默奉献的守护者，见证着村庄的变迁和村民们的生活点滴。这水的味道，甜美、醉人。
人的味道
故乡的人，有最淳朴、最善良的味道。
小小的村落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彼此互相利用，人们和睦相处，互帮互助。那是一种温暖而亲切的味道，如同冬日里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每个人心上。
一到农忙季节，哪家的田里农活缺人少手，一定会有人伸出援助的手，从不讲条件，有时甚至连饭也不去吃上一口，那一双双勤劳的手，一个个甜甜的笑，传递着爱的温度。
若是哪家有了难事，村里人一定会鼎力相助，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
如今，村里自发成立了专为村民们办实事的“双喜工作群”，谁家有喜事，只要在群里发个信息，立刻会一呼百应，不论在哪里，只要能赶回来的，一律无条件回家帮忙。
这种温暖如春的人情味，深深烙印在全村每一个人的心坎里，散发着温暖的人间真情。
在故乡，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的，总是真诚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虚伪，没有世故，只有最纯粹的善良。
故乡，有着浓浓的味道——那是儿时的糖果冰棍，是山上的一草一木，是河里井里的甘甜的水，是人们灿烂如花的笑容。
故乡的味道，在岁月的沉淀中，慢慢发酵，愈发浓郁，就像陈酿的美酒，让人沉醉。那味道，深深扎根在我的心底，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它都永远不会消散。它是我灵魂的归巢，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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