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9月27日,党中央和毛主席率北上抗日先遣队到达甘肃通渭,获知陕北苏区的情况,乃召开政治局会议。会上,毛主席朗诵了《七律·长征》一诗。据此,则该诗当草成于是日之前。(参阅《解放军文艺》1959年第2期胡安吉《毛主席给我们朗诵诗》一文)。
七律·长征
一九三五年十月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长征》一诗,是红军两万五千里战略转移和向抗日战场大进军的光辉写照和热情歌颂。它生动地描写了长征那艰险壮阔的场面,细致地刻画了红军不怕困难、勇于战胜困难的英雄气概。《长征》作为一首中国革命的不朽史诗,是革命浪漫主义与革命现实主义结合的杰出典范,是革命乐观主义的不朽之作。
长征如此伟大复杂的题目,毛泽东以一首短短的七律浓缩了它的景观,其中包括了多少惊险,多少曲折,多少悲壮,多少感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诗人就长征的题材写过《忆秦娥·娄山关》、《十六字令三首》、《念奴娇·昆仑》、《清平乐·六盘山》,这些诗都是写一景一地,并以此来表达心情,着重在于侧写。而这首《长征》,从题目就可看出,是写整个长征的经过与感受,诗人从正面挺身而出,运酣畅之笔朝四面八方抒写,景致转换向前,一首八行七律担当了二万五千里,担当了一个庞大的包罗万象的主题。
首联以直白的词汇、豪迈的语势,高屋建筑,总领全诗,高度概括出红军在长征中不畏艰难险阻、勇往直前的英雄气魄。它以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革命浪漫主义风格,成为全篇的纲领。“红军不怕远征难”,视万水干山的漫漫征途为小事一桩。在此不仅写了红军不惧自然界的困难,也明显地暗示了围追堵截的敌军更不值一提,对于红军来说,他们只是等闲之辈,不堪一击。
颌联承接“千山”,进入具象的细部勾勒,沿着红军长征的路线,俯瞰五岭和乌蒙山这两个典型的高山峻岭,以点带面地描绘了一组空中鸟瞰图:在英勇无比的红军面前,绵延数省的险峻的五岭群山,仅仅像水面上微微腾越的细小波浪;廓大接天的乌蒙山不过是一个滚动着的小小泥丸。作者先用“逶迤”和“磅礴”的夸张手法极言山势雄险,用的是“扬”的手法,而后用“细浪”和“泥丸”的比喻手法言其渺小,用的是“抑”的手法,这抑扬之间描绘出红军让高山低头的顶天立地形象。“腾”与“走”的拟人化动态描写,使静止的山变成了动态的物象,大山与红军都灵动起来。此联可谓想象超绝,以小喻大,以微喻著,用语新奇,境界开阔,气象万千。
颈联承接“万水”,近看金沙江两岸和大渡河上的铁索桥,描绘了一组放大的特写图:红军在炎热的天气中渡江,金沙江的浪涛拍击着陡峭的两岸,给人以暖热的感觉;红军在阴冷的天气中夺桥,泸定桥的铁索横悬在急流的河面,寒光凛凛。“暖”、“寒”,既状写了天气情况,又写出了心理感受。因当时情况亦是紧急的。
1935年5月3日,中央红军干部团在后有强大敌军的追击下在云南禄功绞车渡,仅用七只小船,经过九天九夜偷渡过了金沙江,全歼对岸守敌,甩掉了追兵,突破了重围。对于这次如此惊险的胜利,诗人运用象征主义的艺术手法把严酷的战斗隐了下去,却把寒冷的江水写得温暖如春,它正怀以从容不迫的欣喜之气缓缓拍打着夹江的悬崖,诗人得以在江畔流露出胜利的宛若春水般的欢悦。
紧接着是冰冷的铁索桥横跨在大渡河上。红军抢夺泸定桥是长征中最英勇、最不可思议的激战,虽不是大规模的人海战,却是显现我英勇红军单兵作战的素养,是一场铁血亡命之战,旋风般的理想之战,真正堪称红军之鹰飞过了泸定桥。那时,红军刚过了金沙江,“跳出了数十万敌人围追堵击的圈子,取得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刘伯承《回顾长征》)。随即而至的强渡大渡河谈何容易。连太平天国时的一代名将石达开也身败大渡河,竟是英雄末路,可悲可叹。但红军在大诗人毛泽东的率领下,一举冲桥成功,那就是我们从小耳熟能详的十八勇士全身武装,攀缘着悬空的寒冷铁索,拿了敌人的桥头堡。后继部队才得以跟进过了大渡河。对于这一次惊天动地的恶战,诗人仅用“铁索寒”三字便已使场面栩栩如生、英勇激烈了。这两句中的一“暖”一“寒”二字,含有不尽之意味,张弛奔竟,起落生姿,含而不露又天然浑成。此外,一“拍”一“横”也是以动写静的手法。此联对仗自然、工整,以自然环境寄寓无限感慨,极具气势。
尾联描述了红军长征的最后历程。翻越“千里雪”的岷山,其困难程度远远超过“逶迤”的五岭和“磅礴”的乌蒙山,但这时由于胜利在望,心情舒朗。“更喜”二字用得尤好,有婉转回肠之气,喜上加喜之意;“三军”更用得妙,这个词语本来就带有古汉语之美,加上按前面毛主席自己的说法是指当时的红一、二、四方面军,这古意盎然的“三军”又平添了当代汉语之美,岂不是难能可贵,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最后以“开颜”收篇,写出了红军翻过雪山后一片欢腾的喜悦之态,同时预示了长征的彻底胜利。
纵观全诗,气势磅礴,格调高昂,笔力雄健。不仅大处雄浑,节奏强烈;而且小处精细,抑扬顿挫。诗中对仗极为工整,用词极为精当。对貌似强大、穷凶极恶的敌人不屑一顾,对不畏艰险、勇敢乐观的红军将士尽情讴歌。正是这种傲视山川的夺人之气,百战沙场、总揽全局的伟人之胸怀,成就了这首千古一绝的奇诗!这就是毛泽东的艺术风格,这就是毛泽东诗词艺术魅力之所在!
《七律·长征》最早发表于1937年10月英国伦敦戈兰公司出版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编著的《红星照耀中国》一书第五编《长征》,无标题;后又见之于1955年5月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长征记》一书,题为《毛泽东同志长征诗》;1957年《诗刊》1月号再次发表。
(编辑|龙山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