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明月伴海棠
文|闫桂娥
太阳的影子躺在校园的海棠
把温暖洒向那条悠长的小径上
我似一只懒散的小鹿
坐在印着斑驳树影的石凳
沉浸于雷抒雁新写的诗章
他向长廊走来
一副风景无限的青春模样
他说弱不禁风的女生笔落黑板
淌出流泪的诗行
却把残留的粉笔头甩向教室的南墙
也溅泼到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一九六八年初春的早上
一位十八岁青涩懵懂的大男孩
在海棠树下的表白
此时没有人能阻挡玫瑰绽放
一年后命运暂时关上我们求学的门
却打开那扇广阔田野的窗
而他参军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分别那天月光在海棠树上温柔地摇晃
他的双眼闪着明月般的光芒
月光纠缠着我稚拙的手指
惹得双眼流出一串串滚烫
转眼鸿雁传书三年以上
诗就像天上弯曲的风
我摘一行放在风的翅膀
诗和远方真得很有份量
我把一亩一亩的思念
一顷一顷的断肠
一起掖进信封寄向他的营房
有一种甜蜜的苦叫相思
我把它泼洒在生产队的棉田上
把东张西望的棉朵
以扫荡的速度收进自己饱满的布囊
当夜幕撕破田野的滚烫
我登上屋顶
向着远方张望
田野的月亮似乎缺了氧
慢吞吞爬上知青的房梁
再没有李白笔下的那种轻狂
时光荏苒 跌跌撞撞
我坚强地挺过一次次考验和风浪
偶尔也会像一片草叶
失落地被风吹向村口那棵枣树上
月亮从遥远的地方
不声不响爬上我的房梁
潜入我的梦乡
恍惚间我在用笔尖流淌着忧伤
梦里捕他入诗行
我用女人最好的年华等他
几年后参加了文革后第一次高考
离开青春荡漾的村庄
谁说疼痛没有重量
它一次次压痛我的心房
我把疼痛揉搓成沫
放在海棠花里收藏
月光把我深情的诗歌积攒起来
移到编辑部主编的书桌上
突然边境传来凛冽的枪响
枪声直接撞击到我的心脏
梦里我们并肩上战场
我相信他会像奥德修斯一样
浴血在自卫反击战的沙场
一年又一年春日的阳光
撒在校园的海棠
一年又一年十五的月亮
圆了又弯 缺了又圆
他却像失踪了一样
不知是谁说
海棠的花期并不长
岁月是它致命的伤
海棠哭了
用一个叫泪的水
开始浇灌自己一个叫“心”的地方
我曾一次次将书信寄向远方
都被一次次退回
并盖着“查无此人”的印章
那时我才明白
人世间“爱情”的羽衣很夸张
一旦穿上就会沉溺迷茫
我整整寻觅了十年
诗歌纤弱的手
永远挡不住战争的流血和残殇
我开始慢慢尝试两个字“遗忘”
烧掉信笺 收起过往
今年暮春同学聚会
大家沉浸在“老白干”的喧嚷
有个男生冒了一句 我见过他
滴酒不沾的我喊着“干杯”洒着哭腔
我像找回了丢失的故事
饱满的诗行
我掏尽衣兜所有好看的词句
殷勤地献给李白笔下那轮明媚的月亮
走出酒店我摇摇晃晃
搂着路灯当月亮
踉踉跄跄竟找到校园的海棠
海棠园的月亮坐在大树上
就像五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石凳上坐着一位白发老人
佝偻的背弯成岁月的模样
他的双眼盯着我突然发出光亮
我俩的视线隔了半个世纪终于相撞
他蹒跚地走过来
右腿发出金属的声响
一声“对不起”老眼泛起浑浊的泪光
隐约听到他嘴巴在讲
熟悉的乡音带着些许悲壮
女诗人的诗已被我凿刻在老山的石壁
实在不忍心用我残殇的勋章勉强丈量你的诗行
月下的海棠
努力寻找月光的翅膀
原来他把所有的担当全部扛到自己的肩膀
就像暮色中那轮苍茫的月亮
作者简介:
闫桂娥,笔名嫣然晓月。出生于河北省石家庄市。曾在解放军第三六0六工厂工作,后调入山西国际电台,退休于山西省联通公司。喜欢文学,热爱诗歌。在报刊、杂志、公众号发表诗文六十余篇。现居太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