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端午节

文摘   2024-06-07 20:48   四川  



故乡的端午节


撰文|龙山

编辑|龙山


印象中带有家乡味道的端午节,是在鄂北乡下外婆家过的。

鄂北即湖北北部,常年缺水,是出了名的旱包子。天生没有大江大河,端午节就少了划龙舟的隆重,但家乡的端午节也不乏个性,没有锣鼓喧嚣,没有彩旗飘扬,却有着乡村风景画的幽静与安详,以特有的方式承袭着荆楚文化的习俗。


端午遇见芒种,乡里的农事繁忙,在布谷声声中,割麦、打场、插秧,一样不少。

端午时节,空气中恣意着麦香,田野里蛙声嘹亮,栀子花和指甲花(即凤仙花)开得旺盛,农家小院里,又洋溢着艾叶与端午粽的清香。

端午仿佛是三夏时节专为乡人安排的歇息时间,短暂地抖落他们双肩的尘埃,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过节这天,时令的新鲜果蔬必须端上饭桌,长刺儿的黄瓜,脆嫩的豆角,鲜嫩的海椒,还有露出红尖尖的小桃子,都是乡人过节的奢侈品。乡人叫尝鲜,品尝自己辛劳耕耘的成果。


这一天,村里家家户户锅里煮着粽子和鸡蛋;大人们会起个大早,去野外的田埂地边割回带着露珠的艾蒿,插在门楣上,驱蚊辟邪;还有比较讲究的老妇人,摘几朵栀子花插在发髻上,掐一把艳红的指甲花,揉烂了,敷在女娃指甲上,再拿荷叶包上,过一夜解开,便露出来鲜红的指甲,类似涂上指甲油,但比指甲油要清香。

外婆是个少有讲究的乡里人,虽不识字,但素来礼数多。端午节头天就开始泡粽叶、粽米和缝黄瓜。粽叶是从山里采的竹笋壳,用过一年,洗洗晾干了来年再用。粽米是头年田里收获的糯米,清香入脾,而所谓缝黄瓜即是手工制作的小工艺品,戴在小娃脖子上能辟邪。


外婆戴上老花镜,打草篓里抖出平日攒下的碎布头,从中挑出巴掌大小的两块青绿色的布片,再抽出一根土黄色的细线,开始缝制小黄瓜。缝好的小黄瓜顶端有一朵小黄花,浑身长满小刺点,活脱脱的一只打着顶花的黄瓜纽儿。

端午节一大早,露水珠还在栀子花瓣上滚动,外婆就把我喊起来,把缝制好的黄瓜纽儿戴在我的脖子上,怎么有股清香味?后来才明白黄瓜纽儿里是装了香草的。

“粽子出锅了”。外婆从锅里拣出一大碗鲜嫩嫩、热腾腾的粽子,顿时小院上空飘逸出阵阵清香。

老枣树下,一张小桌,两只小凳,凉风徐徐,粽子飘香。不谙世事的我吃着粽子,听外婆讲述她外婆讲过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并不是屈原,而是人与蛇。


外婆摇着蒲扇,用浓郁的鄂北话开讲了,端午这天,许相公(即许仙)听信了老法海的鬼话,用雄黄兑黄酒灌醉了白娘子,长虫(即蛇)怕雄黄酒,白蛇现了原形,吓死了许相公......每每讲到这儿,外婆总要打住,去端一小碗自家酿制的黄酒,又打开荷包摸出一个锡纸包,一层层地剥开来,就着小碗抖出些黄粉末,再拿勺儿调和好,让我先抿一口那溢着怪味的酒,最后用小棉团蘸酒,细致地涂抹我的耳朵、鼻翼和手脚。我不配合,她就拿蛇妖来吓唬我,还说抹了这东西虫不咬,蚊不叮,长虫躲得远远的。

这大概就是老法海爱管闲事用的雄黄酒了?

沧海桑田,转眼几十年,那棵老枣树早已枯萎,外婆也离世了多年,而我再也寻不着那棵遮荫避雨的老枣树,闻不见那黄瓜纽儿散发的清香,听不到老外婆讲白蛇与雄黄酒的故事了。

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故乡在梦里化作了一个符号,模糊得只剩下了轮廓,却怎么也割舍不了。又是粽子飘香时,不知远方的故乡人是否依旧包指甲花、戴栀子花,是否户户插艾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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