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掌握着全球芯片半导体的核心制造设备——光刻机。
过去几年,美国极力拉拢荷兰,希望联合这个西欧盟友,限制关键半导体设备对华出口,以锁住或拖慢中国半导体芯片产业的发展。
而就在本月26日-27日,应国务院总理李强邀请,荷兰首相马克·吕特将对中国进行工作访问,随同而来还有荷兰贸易部长范勒文。
图片说明:荷兰首相吕特
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认真思考:
即将卸任荷兰首相的吕特此时访华背后的意义
荷兰能否帮助中国实现半导体产业的逆风翻盘?
中国自主光刻机研发与生产与购买荷兰阿斯麦尔ASML光刻机之间的关系与战略思考
也许以上问题,我无法直接给出答案,但希望通过这篇随笔的内容,给大家思考的启发,最后也可在评论区留言和我聊一聊。
在解答这些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先理清楚荷兰在历史大国关系中的位置。
首先我们可以从历史上寻找一些荷兰这个国家乃至于荷兰人的行事思维,这样我们便可以大体了解这个国家与国民的特质。
图片说明:《大国崛起》中荷兰地缘位置
2006年央视财经频道的纪录片《大国崛起》中,以大航海时代为开端,讲述了欧洲诸国如何通过远洋贸易实现经济崛起的。其中海洋文明的代表国家之一就是荷兰,这个西欧国家是第三个出场的,仅次于欧洲远洋鼻祖葡萄牙、西班牙之后,甚至早期从经济角度也是远超日后打败了西班牙,夺取日不落帝国旗帜的英国的,一些学者也将荷兰比作“大航海时代的第二代崛起的经济霸主”(第一代霸主是日不落帝国西班牙)。
荷兰曾被称之为海上马车夫,他更加专注于经济利益本身。
图片说明:荷兰商船
关注经贸就会让荷兰人收获更多财富,通过远洋贸易,当时荷兰的人均GDP几乎是英国的一倍以上。
几年前,我读过加拿大汉学家卜正民的著作《维米尔的帽子》,这个维米尔正是荷兰绘画三杰之一,很多人应该都看过他家喻户晓的世界名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图片说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这本书很大篇幅就是在说荷兰与早期欧洲经济霸主葡萄牙、西班牙之间的对抗,并且直接参与划分了新的世界秩序。这里不展开说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大航海早期霸主西班牙、葡萄牙如何通过“教皇子午线”瓜分了全世界的,不过之后在17世纪初期,荷兰相继在西班牙、葡萄牙控制的多个重要关口击败这两个国家,获得东南亚的马六甲和非洲的好望角,两个海洋航线的重要关口。
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荷兰在商业、金融领域的创新,股份制、银行、证券交易都是荷兰人发明的,可以说荷兰战胜西班牙、葡萄牙,是商业资本击败了中世纪的旧贵族。
回到《维米尔的帽子》这本书,就说出了荷兰崛起的基石,首先是1550-1700年这150年的“小冰期”,因极寒气候,北海鲱鱼渔场向南移向波罗的海,最终落入荷兰渔民之手。正是由于这意外的天赐良机,才让荷兰人有资本投入造船和海上贸易,成为日后主导全球经济的主力之一。
其次,荷兰早期的家底也是靠农业的,农业创新上,荷兰非常强,大家熟悉的荷兰有一个外号“风车之国”,要知道,15世纪初,荷兰人开始大量使用风车,从用堤坝围起来的湖泊中排水造田,为发展农业生产和人口增长创造了条件,因为农业的大发展,荷兰贵族迅速富裕起来,资本主义开始在荷兰催生。
图片说明:荷兰风车
通过发展远洋贸易,荷兰人不仅去往东方进行茶叶瓷器贸易,荷属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据点链接了东西方的货品贸易,荷兰人更深耕美洲,建立了荷属西印度公司,特别是在北美进行海狸毛交易,这些海狸毛可以用来制造风靡欧洲的海狸帽,在当时茶叶、瓷器、海狸毛帽子都是贵族的奢侈品消费。
图片说明:男人头上的海狸毛帽子
最能体现荷兰当时海外经贸影响力的案例,我想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纽约(New York)其实翻译应该是新约克,约克是英国的一个城市,实际上纽约在归属英国前,其实叫新阿姆斯特丹,并且由荷兰人掌控的。
这里就引出另外一个权力交接的故事——英荷战争。荷兰崛起后,没多久就被西欧岛国英国盯上了,双方产生经济纠纷,当然一个巴掌也拍不响,荷兰也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殖民地搞过事情,比如荷兰也曾耀武扬威地抢夺英国人在东南亚(现印尼一带)的贸易利益。
不过面对军事强人克伦威尔的上台,一切改变了,克伦威尔强势逼迫荷兰转移经济利益,威胁吞并荷兰的经济利益,颁布《航海条例》,展开对荷兰的贸易战。
图片说明:军事强人克伦威尔像
英国人知道荷兰是海上的马车夫,因此规定一切输入英国的货物,或是在英属殖民地之间运送的货物,必须由英国船只载运。英国为什么敢这么做?因为英国人控制了荷兰驶向大海的通路,无论是从连通大西洋最近的多弗尔海峡,还是北上北海,都逃不开英国。
克伦威尔还大量发展海军,就是为了围堵荷兰。
一开始荷兰还是硬着头皮上,与英国开战,但打不过也不会强行抵抗,1654年4月,荷兰人和英国签订了《威斯敏斯特合约》,结束第一次英荷战争,承认了英国在东印度群岛一带的贸易权,赔款27万英镑,还割让了大西洋上的圣赫勒拿岛,百年后,欲统一欧洲的拿破仑大帝就在英国人的监禁下死在这座岛上。
图片说明:1604年英荷签订停战合约
这样的战争荷兰人和英国人打了百年,一共四场,英荷战争的结果自然是英国通过武力拿到了想要的,但荷兰也一边打,一边维持自己的经济权益。所以,这次海洋帝国王权的交接中,荷兰虽然最终输给了英国(日后荷兰因双线作战,还被陆上霸主法国击败),毕竟英国通过更强大的商业模式与日后工业革命的大成功,构建了大英帝国,但荷兰并没有在经济上被打垮,也许《航海条例》颁布的那一天,就注定荷兰因为其地缘位置,必将输给英国,但荷兰直到现在也一直是一个经济上的强国。
因此,我认为从历史看,荷兰是有经济头脑的国家,而并非一意孤行,懂得做生意,更懂得打持久战。而在商业与创新上,荷兰更是值得敬佩,这对应的正是世界第一个股票交易所阿姆斯特丹交易所,第一场资产泡沫郁金香泡沫,为何都诞生于荷兰的原因。
而今天的荷兰更不可小觑,他是欧盟、经合组织、北约的创始国和重要成员国之一,号称“欧洲贸易门户”,1700万人口,撑起了欧洲第七,全球第18大经济体。
很多人知道荷兰有皇家壳牌石油,荷兰有飞利浦,荷兰有喜力啤酒,而且这几年,伴随着全球半导体芯片的大博弈,荷兰的阿斯麦尔ASML公司更是推上了风口浪尖。
图片说明:在飞利浦公司门口搭建的ASML公司板房
正如《光刻巨人》这本书所介绍的:ASML本来只是飞利浦旗下的一个小部门,专门研发光刻机这个制造半导体集成电路的设备,这个领域在上世纪都是由美国和日本的公司垄断市场,荷兰飞利浦毫无市场地位,公司甚至想放弃这个团队,后来这家公司与荷兰本地的ASM合并才有了ASML也就是我们今天认识的阿斯麦尔公司。
ASML成功的最大三因素是:
在德国蔡司公司陷入危机的时候,ASML公司拉了这家德国光学镜头企业一把,渡过难关后,德国蔡司公司转变对ASML态度,从原本绝不向ASML提供了光学镜头,到最后积极合作。
是2000年后,中国台湾地区的台积电(ASML股东之一的飞利浦也是台积电的创始股东,台积电因此部分使用ASML光刻机)积极探索如何摆脱DUV(深紫外光刻机)干式光刻方法,利用水作为介质,发展浸润式光刻法,以提升芯片制造水平,结果台积电的工程师林本坚就发明了这种利用阿斯麦尔DUV光刻机的浸润式光刻法,帮助阿斯麦尔公司追平并反超了日本的尼康、佳能2个光刻机制造霸主。
是美国与日本陷入贸易战,日本尼康与佳能曾是光刻机领域的绝对王者,2000年左右,光刻机技术正从DUV(深紫外光刻机)向EUV(极紫外光刻机)升级,这一技术跨越是需要全球顶尖研发国家群策群力的,但美国构建的EUV研发联盟只吸收了韩国、中国台湾、包括荷兰企业(条件是欧美资本必须控制部分ASML),排除了日本的尼康、佳能,这就让日后ASML获得了EUV技术。
图片说明:台积电研发功臣林本坚
三点原因造就了日后阿斯麦尔的光刻机在全球的一家独大,特别是EUV领域,可以说只有他造的出来,其中光刻机的大量零部件来自欧洲与美国等荷兰盟友。
美国拜登总统上台后,就利用美国长臂管辖权,要求荷兰禁止将EUV出售给中国,之后层层加码,甚至连DUV的高级型号如,NXT2050i等都不可以卖给中国,甚至已出售的低端型号1980i或者已经出售的其他部分型号光刻机是否提供售后服务都不能保证。
中国是个芯片大国,我们前几年每年进口半导体的总额超过石油进口额,光刻机更是我们解决美国芯片封锁的核心设备。
图片说明:曾多次表态的阿斯麦尔CEO温宁特
面对这场芯片博弈,荷兰阿斯麦尔公司的态度也是中美两边对付。一面分析认为中国目前造不出来,似乎讨好美国,一面又说不应该封锁,生怕中国未来造出自己的光刻机。但记住,荷兰人就是商人本质,他们是要做生意的,地缘政治因素并非他们考虑这个问题的唯一参考。因此阿斯麦尔的高官也不时通过媒体放话施压本国政府与美国:封锁中国是封锁不住的,甚至会适得其反。
而此时呢?荷兰首相吕特来访正是在其即将卸任之际,但他的去向很可能去角逐北约秘书长,而且这一次他还带来了自己的贸易部长,这个极其重视经贸的国家,在半导体芯片重要性如此被放大之际访华,中荷讨论的话题必然离不开ASML光刻机。
图片说明:荷兰首相吕特
是继续跟随美国限制,还是逐步试探性放开,就看26-27日吕特的访华了。路透报道称,即将卸任的吕特此行将与中方商讨荷兰光刻机巨头阿斯麦尔ASML是否可以继续为中国客户提供售后服务等问题。
吕特走出这一步也不是偶然,因为荷兰媒体已经报出:全球最大的光刻机集成制造商ASML已向荷兰政府提出了意向,表示将有可能在其他地方扩张或迁移,更加自由独立的法国是其选择之一。
完 |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