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指责“缺心少魂”、没有自主手机AP芯片和操作系统的小米,最近正在台积电流片3nm芯片,小米真准备要扛起中国尖端手机芯片的大旗了吗?
01
2020年5月,全球半导体市场调查公司IC Insights发布了一份2021年一季度全球前十大半导体IC设计公司的分析报告,数据显示,有一家中国公司首次跻身全球十大半导体IC设计公司。
图片说明:历史性地进入IC设计世界前十的中国企业
但是,此后,美国商务部对这家中国公司展开一系列的打压围剿,导致其销量大幅下跌,2021年的出货量就暴跌了8成。
而同时,这家中国公司芯片设计业务被限后,大量人才离开,另寻出路。
站在那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现,这些手段不仅是从美国经济商业利益角度出发的考虑,更是国际政治经济变局的必然结果。
因此,其他一些中国科技公司决定暂缓高端芯片设计的计划,但也有一些公司硬着头皮冲了进来。
2019年8月,一家名为哲库科技的IC设计公司在上海成立,而站在这家公司背后的是中国手机巨头oppo。
当时的oppo手机业务陷入瓶颈,定位高不成低不就,甚至在2019年销量跌出了中国手机市场的5强。
oppo Find X系列在高端市场毫无建树,低端市场又完全卷不过雷军的小米,oppo必须做出改变,逆转战局。
不少案例证明,强化自身产品的手段之一就是在当时火爆的芯片上加大投入。
那家被美国打压的中国手机品牌,强就强在其出色的芯片研发设计水平上,也因此,长期主打性价比的小米手机也设立了一家专门设计芯片的松果公司。
图片说明:雷军发布小米澎湃S1芯片
2014年,oppo在中低端市场的老对手小米与大唐电信旗下的联芯科技合作成立了松果公司。
3年后的2017年2月,小米在北京举办了 “我心澎湃” 发布会,雷军野心勃勃地展示了松果首款自研的手机AP芯片28nm工艺的“澎湃 S1”。
那年,站在小米澎湃S1对面的是正冲刺高端手机市场的那家中国品牌所发布的自研芯片,集成了AI加速芯片NPU(神经网络单元),让其高端旗舰手机具备了AI能力,而同年的美国苹果iPhone搭载的是10nm工艺A11 Bionic处理器,同样配置了自己的AI加速芯片。
相比之下,小米黯然失色,它的这款澎湃S1仅在低端小米5C机型上使用,且因为严重的发热问题、糟糕的性能表现与日后研发的不利,导致澎湃S系列芯片寿终正寝。
2019年,国际形势风云诡谲,主攻高端市场的那家中国品牌开始被美国盯上了。而同年,小米松果的发展也不顺利,左右为难的雷军必须做出抉择,最终,松果团队重组,部分业务分拆组建新公司南京大鱼科技,专注到人工智能和IoT物联网芯片与解决方案的技术研发。
而此时,另一家中国手机品牌oppo的机会似乎来了。
就在那家中国高端品牌被美国盯上,小米松果陷入重组危机之时,oppo创始人陈明永高调宣布,2019年新组建的哲库入局IC设计领域,推出马里亚纳芯片自研计划。
事实上,oppo已经发现,手机芯片SoC化是一个大趋势。所谓SoC就是系统级芯片,也就是将AP类的中央处理器、显卡、BP类的基带和CP类的图像处理、音频处理、AI运算加速器等集成到一个芯片上。
oppo还研究了几家手机品牌设计芯片的成功案例,与小米松果的手机AP芯片为何会研发失败的案例,这也再次强化了oppo选择要自主设计芯片的战略。
在oppo管理层与创始人陈明永眼中,2019年哲库入局造手机SoC芯片正当时。
02
2020年开始,中国手机大厂oppo迎来了芯片大机遇。
小米松果重组,搁置了继续造手机SoC芯片的计划;同时,那家中国高端手机品牌遭遇美国打压,旗下IC设计团队光有设计能力,却逐渐失去了英国公司主导的ARM架构与美国、德国公司主导的EDA软件的支持,再加上台积电无法为其代工,这家中国高端手机品牌等于被废掉了武功。
果不出岐然,大量员工离职,他们投奔了oppo,加入了哲库公司,再加上oppo不断在IC设计领域为哲库招兵买马,可以说哲库的IC设计团队站在当时已在国内数一数二。
壮大之后,哲库迎来了成果交付期。
图片说明:oppo的第一颗自研芯片
2021年12月,oppo马里亚纳 X芯片发布,这是全球首颗6nm影像专用AI加速NPU芯片,算力达到了18TOPS,图片降噪模型速度和能效提升表现出色,搭载在 OPPO Find X5、Find X6 系列,Reno8、Reno9系列等手机上。
一年后,马里亚纳Y芯片问世,它是全球首个集成专用NPU单元的蓝牙音频 SoC 芯片,采用台积电6nm射频制程,相比当时主流蓝牙音频SoC技术的22nm工艺领先两代。
虽然没有拿出直接对标美国高通骁龙、苹果A系列的芯片,但仅成立3年的哲库,其芯片成绩单已大大超出预期。
两款芯片提升了oppo手机的产品竞争力,Find X5 系列、Reno8 系列的手机开始受到市场追捧。
根据机构counterpoint关于2021年国内市场份额的报告,当年oppo出货量在中国市场逆势大涨26%,市占率升高到 21%,仅次于 vivo 的 22%,位列第二。
机构IDC关于当年全球出货量的数据显示,2021年oppo全年手机出货量为 1.33 亿台,位居全球第四,市场占有率为 9.9%,同比增长了 20.1%。
2022年oppo手机出货量还阶段性地占据中国市场第一,其中Reno8系列的热销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但2022年,受到大环节的影响,oppo整体销售并未进一步向上突破。
不过如果将oppo的增长完全归因于设立哲库公司,可能并不准确。
小米的雷军曾私下对被美国打压的中国高端手机品牌的负责人说:“兄弟,小米每个季度销售量都在狂跌,再这样下去,小米就要关门了,美国对你们一制裁,救了兄弟一把。”
正是因为美国当时对那家中国高端手机品牌的打压,才给了小米机会,而oppo、vivo等国产品牌同样受益,高端市场的巨变,给了小米OV布局高端产品线的绝好机会。
图片说明:2021年各国产品牌全球销量增减对比
而oppo与旗下的哲库更是有着雄心壮志,也许不久的未来oppo就有希望成为中国高端手机的代表性品牌。
但万万没想到,不久后的2023 年 5 月的一天,哲库公司突然宣布立刻解散,连自己大部分员工都是在当天接到通知的,可以说毫无预兆。
图片说明:哲库突然宣布解散
3000多名员工的自研旗舰手机 SoC目标瞬间消散,在当天的解散沟通会上,哲库高管如此描述哲库关停的原因:“全球经济环境和手机行业不乐观,公司营收不达预期;芯片自研投资巨大,公司承担不起。”
在oppo关停哲库后,其重要股东,号称“中国巴菲特”的段永平就在网上批判了oppo自研芯片的战略,认为这是完全错误的,不过及时纠正错误是对的。
要知道段永平的话是十分有重量,无论是oppo还是vivo,都出自于段永平缔造的步步高电子帝国,而oppp创始人陈明永曾经就是段永平的下属。
oppo的同门兄弟品牌Vivo就没有独立设立IC设计公司,其所谓自研芯片也是联合了台湾省厂商完成的,这一策略在Vivo公司的成本与盈利上实现了平衡。
所以,不少分析认为,段永平在oppo砍掉哲库的决策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就在哲库解散的2天前,它的4nm手机SoC正送往台积电,开始流片,哲库的设计师希望这枚芯片能在一年后的2024年,搭载到oppo旗舰手机上,让oppo抓住超越的机会。
因此,哲库的解散实在是有些可惜。
但对于段永平来说,oppo只是及时止损,在消费电子的下行周期中,如此烧钱的投资布局可能会拖死oppo。
图片说明:oppo、Vivo重要投资人段永平
段永平的观点是对是错?只能交给未来写历史的人去评判。
但就在哲库解散的那年,中国手机芯片IC设计领域确实集体崩盘了。
除哲库外,星际魅族、TCL的摩星半导体等IC设计公司,陆续宣布造芯项目终止,联想旗下的芯片子公司鼎道智芯大规模裁员。
但在中国产业升级的愿景下,中国企业突破芯片自主化的决心并没有改变,被迫解散的哲库公司员工转投其他芯片公司,比如比亚迪的车载芯片业务部门、无人驾驶技术公司Momenta、阿里巴巴的AI芯片公司平头哥等。
而还有一些人才流向了另一家低调的、新成立的IC设计公司——玄戒科技。
03
2021年12月,一家名为玄戒技术的芯片公司在上海成立,注册资本达到15亿人民币,而就在2023年哲库宣布解散的一个月后,玄戒将其注册资本推高到19.2亿元人民币,并在同年成立了北京玄戒技术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为小米集团高级副总裁曾学忠。
没错,玄戒可以看作是松果之后,小米在芯片研发领域的又一次深度探索和推进。
多年前,雷军与小米高层看到了那家中国高端手机品牌与旗下芯片设计公司遭遇的美式围剿,也曾担心小米会成为下一个被美国打压的对象,为此小米没有选择强行出头,接力研发中国最强的SoC芯片,而是很早就放弃了下一代澎湃S2的研发,仅延续了对于CP类芯片,如电池管理、图像音频类半导体芯片的开发。
为此,小米在很长时间内都广受质疑,不少人认为小米缺少核心技术与科技竞争力,只是一家“手机组装厂”。
不过,雷军的谨慎也许是对的。
2021年1月,小米突然被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以 “危害国家安全” 为由列入美国国防部所谓 “涉军黑名单”。
这意味着美国投资人必须在当年11月11日之前剥离对小米的证券投资,作为上市公司的小米市值蒸发、股价暴跌,蒙受巨大损失。
也许雷军早就预料到了,美国会对更多中国企业下手,不过面对美国的无端指责,小米决定要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
美国不是号称自己是法制国家嘛,那小米就迅速在美国对美国政府的行为提起诉讼,称美国政府的这种做法 “不合法且违宪”,并否认与中国军方有任何关联。
2个月之后的2021年3月,美国联邦法院批准暂时停止美国政府的禁令,同年5月,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地方法院颁发了最终判决,解除了美国国防部对于小米 “中国军方公司” 的认定,正式撤销了美国投资者购买或持有小米证券的全部限制。
图片说明:雷军微博宣布小米的美国官司打赢了
雷军松了一口气,小米成功抵抗住了美国霸权的空袭,而防守之后,小米决定转向进攻。
小米胜诉的仅半年后,玄戒公司成立,开始延续小米的造芯大业。
2023年5月,哲库倒下了,死在了电子消费寒冬中,而成立仅一年多的玄戒开始吸收包括哲库在内的、因团队解散或裁员解聘流出的大量芯片设计专才。
如今中国国产的手机SoC芯片还没有任何一家能进入3nm尖端赛道,相比于如今已通过台积电第二代3nm工艺推出的苹果最新A18、高通骁龙8gen4和即将问世的联发科天机9400,我们还落后不少。
愈发强大的芯片代工之王台积电,如今已是三星、英特尔等无法超越的半导体制造霸主,对于世界上任何一家IC设计厂商来说,任凭你芯片设计能力再强,也无法绕过中国台湾的台积电,实现量产。
所以,今天的中国大陆就不可能再有一家企业,能在尖端3nm的赛场上与美国公司对垒一把了吗?
2024年10月20日,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经济和信息化局总经济师唐建国表示,小米公司成功流片国内首款3nm手机系统级芯片。
如果这一消息属实,那么小米玄戒将成为中国大陆第一家跨入3nm顶尖手机SoC芯片水平的中国IC设计公司。
小米3nm芯片的成功流片距离上次小米澎湃S1发布已相隔7年之久。当时的客观条件下,小米无法实现的芯片梦,这一次如此的接近,也许在几个月之后,梦想就会走进现实。
从被美国封杀的中国高端手机品牌,到小米松果失败的澎湃S1,到oppo哲库的兴衰,再到如今的小米玄戒,这条中国芯片的破局之路太艰辛了。
一路留下的是一行行带血的脚印,饱含着汗水与泪水,每一次的跌倒再爬起,都是我们的不屈,为的就是在不远的未来,见证那枚小小的3nm的中国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