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时,我已经起床了。确切地说,我是被父亲唤醒的。因为今早父亲要送我去沙沟镇乘车去上海。虽说我们高邮与兴化相毗邻,但用骑自行车的方式来丈量两地之间的距离的确是有点远了。
曾经,我一再坚持要在我们小镇乘车去上海,但由于到达上海后,要经过几次繁琐的转车,很是累人。父亲担心我一路的劳顿及安全,终是不舍,坚持要送我去沙沟乘车,因为这辆客车的终点站是在上海提篮桥车站,下车后,只要招手坐上上海申华公司的公交车,即可到达浦东新区的张江工业园区了。
吃罢早饭,外面仍旧漆黑一片。虽然春节已过,但天气寒冷如初。
母亲把刚煮好的热乎乎的鸡蛋塞进我的口袋里,“这大清早的多冷哪,放口袋里捂捂,在车上也好垫垫饥。”
父亲从套房里推出他的自行车,提上那个大的行李袋挂在车拢头把上,把那个小行李袋递给了我。就这样,在母亲不舍的目光下父亲和我走进了清晨的黑暗里。
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团。曙光还未打破黎明前的黑暗,两三颗星子在西山头树梢顶上兀自闪着寒光。站在院门口,迎着冬日未褪尽的严寒,放眼四周,看不到村子里的其他房屋与一点灯火。
“要不我们就别去沙沟乘车了,这一大早又黑又冷的,况且路又远,”我迟疑地对父亲说着退缩的话。“不行不行,去沙沟乘车,你下车之后省去转车的麻烦,你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放心!”父亲果断地回答我,并转身把我脖颈上的围巾向上提了提。随后他坐上自行车,用一只脚支着地面,倾斜着车身,并示意我先坐在后位上,然后踩着脚踏缓缓向前。或许那挂在自行车拢头把上的行李已超负荷,我发现自行车也不如往常那般平稳了,父亲似乎也把扶不好车拢头,揺摇晃晃间,我忙跳下自行车,对父亲说道:“把那个大行李袋让我来拿,把小的挂在拢头把上,这样车头的重力会减轻,也方便您骑行。”父亲见状,忙对我说“不碍事,能行的。”拗不过倔强的父亲,我又坐上了车。这一次,自行车似乎也稳当了许多,不像先前那般摇晃了。
就这样,父亲载着我骑行在乡村的石子马路上。由于天还未亮,对于脚下的路况,根本无从辨别。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也只能硬骑过去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我,使劲睁眼看着马路的两旁,勉强可见路两旁树木的轮廓,只不过树叶早已在冬日来临之前落光,那些枝桠如柄柄利箭直指黑色天幕,尽显着萧瑟与寒冷。外面的风并不大,但耳边却传来呼呼的响声,寒冷瞬间遍布全身,我一手提着小行李袋,另一只手忙插进棉袄口袋,在手指触及到母亲给我的那几枚鸡蛋时,心里顿觉暖暖的,全身似乎也跟着暖和起来了。当父亲骑到一段颠簸路段时,我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并条件反射般拽住了父亲的衣服,父亲当即明白了,冰冷坚硬的座位硌疼了我,他忙跳下自行车,解开那条缠在车把上他外出做活用来擦汗的毛巾,叠好后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让我重新坐了上去。
这一路比先前舒服了好多。父亲依旧吃力地蹬着自行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我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并看见他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额前的汗。风并不大,却凌乱了父亲的头发,我发现父亲耳鬓旁竟有了几丝白发,在清晨的微光中竟是那般刺眼!这一刻,我莫名地鼻子一酸……
我执意让父亲停下来休息,可倔强的父亲并不听从我的建议,一再强调说“不能耽误你乘车,误了车点可不行!”
终于在客车发车前二十分钟到达了沙沟镇,时间很充裕。天也亮了,东方那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已染上了微微的红晕。街道上只有几个匆匆赶来乘车的旅客。我上了车,父亲帮我安顿好行李,对我嘱咐着,“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上海,立即打电话回来!”我忙应声回答“嗯嗯,好的,您也快回吧!”父亲满含不舍的看着我慢慢走下了车。
客车终于开动,透过玻璃车窗,我看见了父亲正使劲对我挥着手,他跟着车子小跑了几步,客车的速度快了好多,把父亲远远地抛下了。顿时,我眼中盈满了泪,拼命朝父亲挥手,但见晨光中饱经风霜的父亲此刻的身影是那般的落寞。我忙拭去眼角的泪,朝着父亲的方向回望着……
从前的车马很慢,因为没有高速与高铁。
客车一路南下,至靖江然后过九圩汽渡,就到了江阴,此时已是午后,车窗外的蓝天下,阳光明媚,白云温柔如絮,它们一大团一大团相互簇拥着,是那样的飘逸灵动,在风力作用下悠悠远去。看着天空中那幅幅令人陶醉的画面,我渐显疲惫,也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边闹哄哄的,我迷迷糊糊睁开腥松的睡眼,但见车窗外华灯已上,霓虹闪烁,马路上的车子更是川流不息,我惊诧,原来已经到上海提篮桥车站了,接着乘客便陆续下车。
我忙拿好行李,便在车站外的马路边等着公交。面对行色匆匆的人群与来往的车辆,我感觉自己好孤单,心里也就越发想起家里的亲人来。所喜的是,公交来得很及时,坐上车后,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用频繁的转车就是好!
下了公交,路边即是厂区,多方便!我理解起父亲坚持送我去沙沟乘车的初衷,果然父亲想的极为周到。此时的我想起父亲临别时的嘱咐,当务之急必须先打电话报平安!我撂下行李,直奔门卫处,敲开门卫大爷的门,说明了来意。大爷显得很疑惑,操着浓厚的上海话问我,“小姑娘,现在辰光不早了,侬爷娘恐怕老早困觉了”?我坚定地说“没呢”。随后,我拿起话筒,拨着那个我早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这可是我们庄上仅有的一部座机电话,一位颜姓老中医家首装的。
电话“嘟”的一声响起后,便被接起,“喂”,听筒那头传来了父亲熟悉的声音,“我已平安到达了,”我对着听筒说道。“好,好!”父亲显得格外的高兴,伢子独自完成了长途之旅是件多少欣慰的事啊!然而听筒里又传来颜老中医的声音,“你父亲晚饭都顾不上吃,就来等电话了,生怕错过你的电话……”此时,我读懂了父亲的担忧,鼻子又一酸,泪水再一次横流……
时光荏苒,父亲已离开了我们许多年,但每次站在岁月的渡口深情回望时,内心不免思绪澎湃,旧时的光景如电影般浮现出来,并且是那般的清晰。
难忘那次沙沟车站父亲送我的场景,即便过去许多年,但记忆永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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