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六五后”上学的那个年代,因为几乎没有公共交通,所以上学都是靠两条腿跑。一年要磨坏一两双鞋子。那时的学校一般都离家较远。年级越高,学校离家越远。
那个年代的学校是没有学生食堂的,学生中午也要回家吃饭。家和学校之间,我们一天要跑两个来回。所以一天当中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较多,上学路上发生的趣事也不少。
记得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一天放学,同学们大都离开学校回家了。我和几个值日生打扫好教室后各自回家。我刚离开学校不远,天色就突然变了下来,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向我压过来。我知道雷雨要到了,于是开始加快步伐朝家跑。这时一阵狂风裹挟着地面上的杂物和泥土呼啸而过,随即正前方一个闪电就像一根不规则的电线,把天地连接起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炸雷在不远处炸开。我被巨响吓得一个软腿跌倒在地上。这时雨点随风抽到我的身上,脸上有点麻麻的感觉。我慌忙爬起来,因为无处可躲,我硬着头皮朝家的方向狂奔,由于雨点太大、太密,我只能眯着眼睛跑。脚下的道路已经开始泥泞打滑,我一连摔了几个大跟头。雷电还在不停地狂闪、轰鸣,好像要把天地撕开一个大口子。倾盆大雨在我前方拉起了一层厚厚的雨幕,任我怎么冲,就是冲不出去。此时的我已经无法看清前方的路,只能高一脚低一脚地狂奔,几次我竟跑到了路边的水沟里,浑身湿透地爬上路面继续狂奔。就在我感到绝望无助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臂膀。我抬头一看是我的父亲来接我了,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我两腿一软,鼻子一酸,哇哇大哭起来。这是我今生最惊心动魄的一次经历。
还是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放学会路上经过一段没有村庄的路段,那里栽了一大片山芋,山芋地里土壤被堆成一岭一岭的,远看像波浪一样。山芋苗就栽在岭子上面。栽下去不久,山芋苗就开始向四周蔓延,土壤很快就被绿油油的山芋藤覆盖。一天放学,几个大一点的学生越过路边的水沟,跳到山芋地里,双手抓住山芋藤向上一拉,一串子大小、形状不一的红皮山芋就从松软的土壤里破土而出,他们快速的从藤蔓上摘下山芋,不顾上面还有不少泥土,就一股脑儿塞进书包,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看他们满载而归,我手痒痒的。终于我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一个人跳过水沟,溜到山芋地里,胡乱地抓上一把藤蔓向上一拉,果然,一串山芋破土而出。正当我蹲在山芋岭子里,手忙脚乱地把山芋往书包里塞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我。“完了!”偷牛的跑了,抓住拔桩的了。我两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来人,希望他能放我一马。可这个男人还是拿走了我的书包,并撂下一句:“要你老子来找我拿书包!”我无奈地搓着双手上的泥土,垂头丧气地回了家。事后父亲去跟那个人打了招呼,拿回了书包,并告诉我说,那人外号叫“大西瓜”,蛮凶的。于是,我平生第一次恨上一个人——那个“大西瓜”(当然,现在早就不恨了)。他让我太狼狈、太伤自尊了!
到了上初中,学校离家更远了,有三公里左右,一天要跑两个来回。记得是初一那年的冬天,天气特别的冷。我们那时上身里面衬个小夹袄,外面套一件棉袄,下身一条大桶子棉裤。因为棉花胎旧了、板结了,冷风一吹,浑身冷飕飕的。于是,一到下课,同学们就飞奔到学校一处朝阳的空地上,玩一种叫“斗鸡”的游戏。就是每个人就一条腿着地,另一条腿抬起、弯曲,用双手抓住抬起那条腿的脚腕处,单腿在地面上跳跃,用抬着的那条腿的膝盖部位去冲击对方,直到把对方冲倒或抬起的那条腿着地就算胜利。游戏可以一对一单挑,也可以群斗,好处就是取暖。坏处就是易受伤。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一天下课,我正和一个同学斗得起劲,突然不知道是谁在被人冲击,重心失控,身体向后一退,脚一下踩在我的脚后跟,立马铜钱大的一块皮被踩下来,鲜血冒了出来。同学们七手八脚的帮我找来布条子,把伤口绑扎好。由于教室太冷,脚跟部没有保暖的棉鞋保护,更没有找医生处理伤口,很快伤口就发炎流黄水。每天,天刚蒙蒙亮,我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在上学的路上,鞋后跟不停地磨蹭着伤口,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实在难受时,就乘着旁边没有人,放开声音哭一阵子。等到了学校附近,我用衣袖擦干眼泪,走进教室就开始早读。最痛苦的还在晚上。由于一天下来,伤口的黄水渗透到袜子上,慢慢收干,伤口与袜子粘连到一起。洗脚时,母亲用热水慢慢帮我浸泡伤口,然后再慢慢向下脱袜子,袜子虽说脱下来了,可伤口表面的一层疤子也跟着被揭开,露出鲜红的肉。这时疼痛难忍,我就放开嗓子哭一气。哭过后还要写完作业。就这样每天经受着那样的痛苦,也记不清过了多少天,伤口慢慢自愈了,上学路上不再一个人偷偷地哭了。
1981年考上了当时的高邮县送桥高中,学校离家十多公里,步行大约需要近三个小时。因为住校,每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当时农村公交车班次很少,车站离家又比较远,还不顺路。于是,在家和学校之间,只有靠双脚步行。晴天还好点,遇到刮风下雨,那是苦不堪言。
每个星期日的中午,我在家吃过母亲精心准备的午饭,其实也就是杀只鸡、烧点肉、煮个鱼、炖鸡蛋。注意!不是这几个菜一起上,而是只有其中之一。总之,母亲会给我加点荤腥,给我那喝了一个星期青菜汤,没有半点荤腥可沾的肠胃稍稍滋润一下。吃饱喝足后,接过母亲向庄邻借来的几块零花钱,拎上一罐大咸菜(偶尔会加点鱼或肉丁),开始近三个小时的艰难回校步行。
从家出发,大约步行一个小时左右,便到了当时郭集乡和送桥镇的界河——向阳河,乘摆渡船过了河,就踏上了一条简易石子路。这是一条送桥砖瓦厂(又叫轮窑厂)专用公路。砖瓦厂向东几百米直达向阳河码头,向西四公里左右直通送桥镇区——送桥中学所在地。砖瓦厂在当时算是非常有名的大厂。巨大的厂房、高耸的烟囱、一排排砖瓦毛坯架、一堆堆刚出窑的红色砖瓦,飞扬的尘土、川流不息的拖拉机(那时很少有汽车)、挥汗如雨的装卸工人,构成一幅气势恢宏的生产场景。当然,我并不过多的关注这些,而是两眼紧盯厂区内开出来的拖拉机,因为它出厂大都是向西朝着送桥镇区方向开,送往湖西四乡镇的砖瓦大都要经过送桥镇区。如果能搭上这些拖拉机,四公里的路程就不用步行,一会儿就能到学校了。
可是谁会给你搭乘呢?拖拉机驾驶员一是没有这个善心;二是怕出事。所以在行驶过程中,只要看到路边有像我这样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盯着拖拉机看,他就知道,遇到“铁道游击队”了。于是他会加大油门开溜。但他是小瞧了我们这些看过电影《铁道游击队》的男生了。知道他会加油门,我们会在拖拉机快要到我们身后时,慢慢向路中间靠近,当拖拉机经过我们身旁的一刹那,我加快脚步跟上疾驶的拖拉机,双手抓住拖拉机侧面的拖斗的边缘(左右两侧设有可供人坐的长条状座位),双脚一蹬地,身体腾空后飞身坐到了拖拉机拖斗的座位上,刚上去时是屁股朝里,双腿挂在拖斗外,上去后,迅速把腿拎上去放进拖斗,这时就算成功了,就等到了送桥镇镇区跳下拖拉机,步行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当然,这种成功有时是要付出代价的。一般驾驶员知道我们是学生,虽然不情愿带,但既然已经扒上来了,他就会在到了送桥镇区时故意放慢速度,让我们安全跳下拖拉机;遇到态度不好的,他会加速经过镇区,把我们拉到好远的地方才给我们下来,让我们走好长一段回头路;最可恨的还有一种人,我就遇到过一次。那天,我好不容易等到一辆拖拉机,刚气喘吁吁地扒上去,人还没有坐稳,拖拉机却靠边停了下来,驾驶员凶神恶煞地把我拉下拖拉机,还甩手给了我一巴掌。当时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打得昏头转向的,他却跳上拖拉机扬长而去,留下一阵灰尘和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我。当然这种恶人极少,我仅仅遇到过一个,至今还记得那张让人记恨的脸。
上学路上也有开心的事。还是读高中时,和我一起在送桥中学读书的一个女同学,她和我同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一个教室读书。她和我一样,放学回家都是步行。那时男女生几乎不说话,更谈不上相约一起步行回家。有时在回家路上,有意无意地碰到一起。那时我们是不敢肩并肩、一路欢笑往回走。只是一前一后,中间间隔十米左右,一路上也互不搭腔。到了过摆渡船时才一起登船,下了船又恢复到一前一后行走。一直到她家附近,她走向回家的岔路,我继续向前。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偷偷回头看她几眼,直到她走进家门。虽然这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讲过,但有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同行还是蛮开心的。
五年小学、三年初中、两年高中,真正的十年寒窗。
上学路上,不知穿破了多少双母亲亲手做的千层底布鞋,不知经历了多少酸甜苦辣,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快乐的时光。但就是这一步步、一件件,让我从稚嫩童年走向懵懂少年、热血青年。站在现在正在经历的路上,回望过去走过的路,感慨万千;展望未来将要迈上的路,我满怀豪情。十年上学路,艰辛并快乐着。它磨炼了我的意志,成就了我的学业,更为我四十年的从警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上学路上,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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