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米|一周

乐活   2024-06-28 16:35   山东  








2024.6.21—2024.6.28




在阳台刷牙,不知怎地,忽然想起林奕含的那篇《家屋》,末段那句“旁人再怎么爱也不能帮你吐酸水、屙硬屎,旁人只掉眼泪。”医院走廊里浓重的消毒水味,房间里窒息的暖和,病床上的爷爷小到缩成一团,皮肤皱皱巴巴,像多年前我拾回来的一段干柴。屙硬屎、身体发炎、好长一根管子从喉咙插进胃里化痰,骨头日夜不停地疼,床单被弄脏了,仍遮不住尿液、擦不干净屎,护士姐姐换床单,小姑和爸爸打电话,我听见了,我还听见邻居奶奶们闲谈,生前爱干净的人死前总要邋遢一回。要死的人什么都遮不住。

江晚春·







村道两旁的禾田里种满了水稻,长得快的已经有点弯下了腰,散步或骑车而过,太阳炙烤草木的香气,在风中滚动,隐约有米饭浓稠的味道。在这样的天气里骑车,裸露的皮肤一同被炙烤,但又只喜欢骑车,能嗅到食物微小的发酵,与土地的瞬息万变,一同嗅进人类的身体里。

碌碌的blue







天空铺薄薄的蓝和软软大团白云,阳光像喷泉般溢满今天,不经意瞥见,会让人心有所动。中午就是在这样的天空下驾驶,听正午广播,电台放了孙燕姿的《年轻无极限》和徐怀钰的《天使》,瞬间涌起珍贵的千禧心情,好想回到我的小卧室拨号上网,打开千千静听,然后给qq空间的矢车菊花藤浇水。

林地胭脂







人身上伟大之处正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非一个目的;人身上可爱之处正在于他是一种过渡,和一种没落。
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这是我第一次在雨天逛破旧的动物园,空无一人,潮湿且安静。已经残破切过时的卡通形象从进入园区开始就让人心。令人有一种失衡与穿越感。一进园区就发现一种白色的小鸟早已占领了整个空间,它们自由地驻足在任何其他动物的空间,歇脚、咕咕地交谈。而其他大部分动物只是沉默的躲雨、进食。

羊驼是整个动物园里唯一被散养的动物,它们的毛都被剃光了,一边淋雨一边啃着周遭的草坪。我们本想过去看看,但在我们试图沿着小路走向羊驼群时,左手边围栏里的驴子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整个动物园的的寂静突然被打破,被这嚎叫声包裹。这份凄厉且无法解读的声音持续了大概一分钟,让我们举着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和它面面相觑,直到盘旋在脑中的回声消失。过了一会儿,几只小羊驼一边咀嚼着树叶一边主动地走向了我们,它用湿漉漉地眼睛和我们眼神交流,可能想要讨新鲜的蔬菜吃,在毫无发现后就回到了群体中。

因为潮湿和饥饿,我们其实并没有呆太久。但是我总冥冥中觉得,这是一个快要被抛弃的地方,这是一个和正在文明进程中格格不入的地方。

襲狐







和朋友们在小岛玩,窗外是雾气缭绕的山峦,没有月亮,海水缄默。这里仅被粗浅地开发,整个岛的旅游产业更像家庭作坊,谁跟谁都互相认识,观光车要靠民宿老板打电话联系,勉强凑出四个景点,说是像老虎的山崖总之只是凸出了一块,不挑角度根本看不出来。因此每个来接我们的司机,脸上黝黑的微笑里都带着一种“来这么突然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菜”式的憨厚和歉意。所幸小岛本身就有一种蛮荒的美丽。想到白天跟着我们玩了很久的小白狗,眼神温驯得像露珠。海边潮湿的民居里,蘸满雨水的凌霄花疯长,淹没了半面矮墙。一只伶仃的海鸟立在熟透了的杏子树,杏子到了季节就不管不顾地落下来,烂在地里,泥土都裹着甜香。朋友已经睡着了,回忆着白天,突然想翻一点冯文炳或沈从文来读,可能是因为小岛的磁场无端和这二者的笔墨相似。很宁静的夜晚,记录一下。

Arisbe







(并没有很早地)起来读前些天在多抓鱼买的书。其中一本是张爱玲的《流言》,第一次读她写的散文随笔。好像我接触很多作家都是先从接触ta们的小说开始的,再读散文才有一种真正认识了的感觉。小说使写作者隐逸,散文又让其浮出水面。

花煎利休茶







下暴雨出门的一整天,被雨淋湿是一件糟糕的事,可是,刚吐出生命的绿芽掠过我的裙摆,把我的裙子打湿,留下了淡淡的氤氲的痕迹,我却不想错怪它,可能是因为它在我的裙上留下了难得的不可多得的痕迹,像极了一幅水墨画。

vosemesz







你如果没有经验,在倾斜的屋顶上行走会很危险。我有很多经验。你在做房屋检查时,并不是每次都需要爬上屋顶;你从地上可以看到你需要看到的一切。但我总是上去。客户喜欢这样。你在做一些他们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这会让他们觉得,他们的钱花得值。

哈里·多兰《最后一个死去的女孩》







宝宝你屁股上有一个爱心喔

允安书







如果说过去的成长就是把皱巴巴的纸团抚平,那如今要学习的就是让整个内心浮出水面,让其中每一个支离破碎的精神碎片都被允许通过并释放。暴露带来痛苦,也带来自由。

里絵







读到“对于反复输入的信息,我们会预测事情将像往常一样发展,并且直接调用过去的信息,这样才不会浪费大脑的‘能源’”,以及遇到“出门前握住门把手”的场景,大脑的高级区域会创作出“门的另一边是一如往常的庭院”这样的故事。所以这几日有意浪费,舍弃聪明的负累,认真感受门把手的触感、转动把手的过程、推动门扇的力量,细细摩挲日常生活的松缓进行。

林地胭脂







陆陆续续地搬东西去七楼,阿呆抱着一大摞书和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俩这样抱着书很像两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走在放学的路上。最好是初中的放学路上。”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初中人年少。天空是深蓝色的,宿舍阳台看着要比五楼的更宽一点,树林、飞鸟、夕阳,铁皮屋变小了,又有几片薄薄的云,阿呆说,“这么一看,阳台还挺宽敞,以后咱俩可以搬个凳子坐这儿看日落。”我指着右边说,那我坐这儿!

江晚春·







说到诗,我并不把它当做一种体裁。诗是一种对世界的感受,是一种看待现实的特殊方式。所以,诗是一种哲学,引领着人的一生。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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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冬律







人类的寂寞在于努力跟一切有机体,无机物,AI,代码,穷尽所能发生和创造联结,人类的傲慢在于觉得动物和AI可爱的瞬间,都是因为它们那一刻“像人”。

vosemesz







会有些警惕任何邀请我有“妈味”的动作。某种意义上所谓“母爱”其实就是一种枯竭自身滋养对方的东西;是高自恋的一方向另一方汲取能量。人们歌颂“母爱”、“母亲”的时候,很少提及的母体与后代之间竞争性的张力,在大自然中却是普遍现象,这一灰暗事实被一笔带过。身边刚做妈妈的朋友,在非常爱自己的小孩的同时,也曾聊到有时感到它就像一个能量黑洞。

更不用说在非母子的社会关系中使用“母子”模式,诸如强调女人要满足男人的恋母情结 —— 是一种什么性质。再比如,当一个人期待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会回应、接住、包容的时候,其实就是在像全能自恋的婴儿期待理想化的母爱那般了。如果放在不合适的地方,其实是有点拎不清的,也有点像一个服从性测试,要非常警惕这种模式的开启。

当然如何做也取决于你站在哪一方立场。并且,观察多后不难发现,在两性关系中,提供“妈味”的,往往是社会经济地位相对低的那一方,说明这本质上就是一种建立在自我牺牲上的trade off.  尤其是在婚恋关系中,它有时是无产者向拥有生产资料的一方提供的一种服务。

注:
*“妈味”此处是通俗概念,用作形容词,而不是指现实中母亲到底如何。母亲不见得有妈味,妈味也不见得只出现在亲子关系中,它出现在一切性质的社会关系中。并且男人也可以有妈味。小孩也有时被亲职化,与养育者颠倒角色。

*养育小孩当然也可以获得很多生命的收获、领悟、成长。这与上面不冲突,是共存的事实,只是不同的切入点。个体之间的张力是复杂的,合作、滋养彼此的同时又有此消彼长的张力是正常的情况。

the_flaneur_







起过很多个大早,每次望向窗外天色渐亮的东方,我都回忆起某个清晨,带着些期待和困意,这么多年,揉揉眼睛,什么都没变。
胎噪声未把这普通的一日摩擦出新的火花,去的还是同个机场,而目的地依旧未知,仿佛我只是反复从那天醒来,走向熟悉的,陌生的,远方。

无用的大树







随着凶手的被捕,受害者与加害者的身份有时会陡然掉转。死者家属会以舆论为矛,猛烈地攻击加害者一方,按着加害者家属的头让他们在地上猛磕,以此谢罪。一起犯罪事件,会让不幸同时降临在两个家族。所谓犯罪,就是这样的东西。

中山七里《涅墨西斯的使者》







梅雨季节,随时会突然下雨,窗檐下会遇到几个可爱的小家伙

什么文库







今天一个幽默的心酸时刻,看到朋友在xhs说自己和对象在一起九年了,分享了一些平和美好的恋爱小事,下面评论有人问,你好,请问你们两位都是安全型依恋吗?好羡慕这样的关系。朋友回复:啊,我不知道什么是安全型依恋…
我当下一个爆笑,是啊,真正的好恋爱持有者根本不需要学习所有这一切解构的术语!理性有时候只是止血剂!

舔玉喋血







买陈添记鱼皮顺道去逛了方所。繁体版格雷厄姆·格林短篇一套有两本,约翰·契弗短篇一套三本,之前就缺《我们可以借你的丈夫吗?》和《告诉我他是谁》没买,今天都遇到了,契弗这本还是五折,巧合得也像一个短篇小说。 

斯文稗类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是看的第一部完整的杨德昌,原来这么这么地白描。看这部电影时,客厅里的隐隐背景音是母亲在看一部清朝历史改编的电视剧,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历史是这样淹没我们的。个体总是被世界忽略的,尽管你心里有一个无解的宇宙。

鱼块菠萝







一个人只有尝过被剥夺太阳的滋味,才会懂得它对身体和灵魂多么有益,继而也会理解,自无法追忆的远古以来,未开化的民族往往将其视为首要神祗,是出于何种情绪。

朱利安·桑克顿《世界尽头的疯人院》







今天它这么好,一下子原谅了过去几个月的雨。

不能与不会







出门走了一遭,雨天算是过去了,阳光很好,楼下的晾衣绳上晒满了被子,抬头是层层叠叠的树叶、湛蓝的天空、浮动的白云、刺眼的阳光,低头看,风吹落了一地的花瓣,树叶先在空中停留了几秒,打个旋儿、跳个舞,忽又咚的一声重重摔下来。就这样走着,风闷热,蝉声聒噪,细细的尘土吸附在皮肤表面,夏天像一首唱不完的歌。

江晚春·







今天出了一次结结实实的车祸,前盖被挤压变形,前座爆了两个气囊,下车以后车辆自动检测到大事故断了电,最后让它坐着拖车回了北京。当撞击猛然降临时,我感觉到它把我的三魂七魄纷纷打散了。

主感知的一魂,提前意识到了车是必然刹不住的、撞击是必然发生的,撞击在眼里似乎被分解成了几步慢动作,我也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是淡淡地翻了个白眼。主现实的一魂,发现身体和其他的几成魂魄都被撞进了别的时间线里,而自己尚未离开原地,还在做着轻轻松松跨越障碍的梦。主未来的一魂,已经如高速运转的机器那般在头脑里放映起了可能的画面,闻到的这股火药味意味着什么,我接下来的戏剧节怎么办,怎么跟亲人好友解释车祸的等级,这下刚提三个月的新车是不是可以全损处理了?

然而,在和拖车师傅和看守接触之后,魂魄收拢得飞快。拖车厂挤满了皮开肉绽的事故车,触目惊心,仿佛能听到那些车子纷纷叫痛的声音。而他们毫无波澜的情绪似乎在说,因为经由他们手的车只有破烂的样子,所以车子们迟早都会变成破烂。每个破烂的车都承载了一段精炼的故事,包含了被抽筋剔骨的痛苦和保护人类肉体的光荣使命。在拖车厂呆上个把小时,我也自然而然地觉得破烂车破烂得恰到好处,内核也愈加稳定了。

韩堵堵已疏通







我无数次想起姜夔的“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也无数次想起陶渊明的“八表同昏,平陆伊阻”,我也无数次告诉自己“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但没有用。我知道这个世间有这么多可爱可哀的事情,我甚至知道它们背后的原因,但我就是不愿意熄灭它们,我看着它们摇曳着,留恋着,挽留着,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无限循环,死而复生。

树下有玉







开始时,夏天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到大地,感觉到你。
安妮・塞克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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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碌的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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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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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万事屋







从农场网购了些马蹄番茄和牛奶玉米,番茄果皮上的瘢痕让人感慨植物伟大的愈合力。

林地胭脂











拣米,古代酒名。

只取字面意思,把散落的米粒拣到碗里。

本栏目用来收集酒友有趣的言论,禁二次商用。







撰稿:酒友

图源:林地胭脂
整理:林地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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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对饮
林地胭脂,正在与人生相互试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