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盘山而行,路越走越险,群山纠缠间,盘旋崎岖。路边“十八弯”的指示牌十分醒目,绕过一弯又一弯,峰峦交错,气势慑人。抬眼望窗外,峰顶巍然屹立着一尊手持长矛守边关的武士石像,想必前面就是“天下九塞,雁门为首”的雁门关了。
继续前行,拐过一道弯,入口处笔力千钧的“雁门关”三个大字映入眼帘。驻足细看,“门”字一笔挥就,似一个玉如意,流畅自然,左右相扣,有紧闭关门之意,与“关”字一起欣赏,雄浑之气跃然眼前。
古道雄关剑气寒。阵阵山风吹过,明显感到有一股子寒气袭来,大伙连忙从车里拿出夹衣穿上。沿着两边立有“杨家十八将”石像的公路向上攀爬,终于身临雁门雄关了。
崇山峻岭间,一座雄伟的两层关楼拔地而起,扼守两山,果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东门石匾刻“天险”二字,西门石匾刻“地利”二字。西门外有东西向的门洞,门额石匾刻“雁门关”三个大字,左右砖镌联语一副:“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在明雁门关与古雁门之间,均用石头长城相连,傍山就险,气势磅礴。
雁门关把岁月雕进城门、角楼、山墙、石阶、砖块。登上关楼极目远眺,关内群山峻岭,环抱交错;关外茫茫大漠,一片苍凉。巍峨的雁门山就像巨龙一样长卧于山西北部原野,是千里大漠与广袤中原的天然分界线。雁门关,这座大自然赐给人类的险隘,命定般地成为中国历史演进的通道。于是,这里成了和亲的萌芽源头、盛唐的崛起之因、忠烈杨家将的征战场所、通向世界的茶马古道要隘,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也为历代文人墨客带来不竭的灵感源泉。李贺的《雁门太守行》,就写出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豪迈。
站在关楼极目望去,太阳挂在远山,冷风似挟带着远古的羌笛声、一波又一波滚滚而来的厮杀声。刀与刀的碰撞,迸溅的除了火,就是生命的鲜红。雁门关一定吹拂过盛唐的风,沐浴过宋时的雨。小时候看过的戏剧电影《百岁挂帅》《穆桂英大战洪州》,将杨家将忠贞报国的悲壮情怀演绎到极致。这次来到当年的宋辽分界线雁门关,想到杨家儿郎凭借雁门关天险,建起18座城隘,以血肉之躯抵挡辽军入侵,前仆后继,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久违的感动。后人为纪念杨家将的忠烈精神,在雁门关北口建了杨忠武祠,祠堂内古槐粗壮挺拔,枝繁叶茂。正殿悬匾,分别为“千载忠义”“威镇华夷”“忠勋世美”。悬抱柱联,上联:“丰功伟烈著边疆,勇冠千军称无敌。”下联:“浩气英风留古塞,声威万代佩专城。”字里行间洋溢着对杨家满门忠烈的崇敬之情。祠内塑像,个个姿容伟俊,气宇轩昂,观之油然萌生敬意。
沧海桑田,如今,雁门关的关道已被岁月的风沙淹没在苍茫的群山中。从白草口攀上铁裹门,仍能从荒草中找到留有先人足迹的青石板。这条路上,不止走过李牧、刘邦、李广、杨业等历代英杰,也走过驮运茶叶、丝绸的商队。沿着古关道,走进雁门关天险门,我们无不为脚下石板路上深深的车辙所震撼。那都是一米见方的大青石,石上赫然两道凹陷的车辙。弯下身,抚摸这被成千上万木轮车碾压过的石头,不难想象当年雁门关上繁忙的运输景象。正是因为有了这条古道,关南的汉民族才与关北的匈奴、女真、蒙古等民族有了无数次的碰撞、交融,形成了今天伟大的中华民族。
当年守关护疆土,而今护关守文脉。今天,雁门关千百年前官兵的戍边生涯了无痕迹。当年枕戈待旦的士卒,变成了摩肩接踵的游客,一年四季,络绎不绝。人们心怀崇敬,前来探访这“九塞尊崇第一关”曾经的荣耀。
秋阳里,我缓缓走下关楼,只觉气朗风清。在开着野花的关墙边,遇到一只松鼠,“嗖”的一声,爬上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