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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岳红蕾
“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 又是一年中元节。
月又圆了。昨夜我很晚到家，开着窗，让月亮爬上来，我在如水般明亮的月色里睡了一晚。可惜听不到父亲“早点睡”的嘱咐了，月圆人不圆。
小区楼下，有搭建的帐篷，用于摆流水席的，今天听到“洋喇叭”一响，才知隔壁一栋楼里有人故去。外出取件，看到垃圾筒边堆放了许多被弃的床垫、衣物和橱柜用具，心里轻叹一声。
这场景，在疫情放开的那一年，我经历过。倒也不怕，如常经过用作灵堂的白色帐篷。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七月半是“鬼节”，这名字就不由让人心生害怕。又被告诫：晚上不要外出，早些回家，半夜鬼门要开。看长辈燃烧香烛、纸钱、供奉瓜果、酒肉祭祖，只觉得神秘和恐惧。
而今，人到中年，亲历了生离死别，才慢慢读懂中元，才明白那些另人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余光中说过：中秋是人间的希望，寄在碧落。而中元，属于黄泉，另一度空间。
这一天，是生者与逝者的久别重逢，诉说对彼此深深的挂念。
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回来之前，母亲已经随同妹妹过了“七月半”，祭祀的时候，母亲必定会念叨一些家里的近况，如往年一样。自言自语，倒酒时会招呼父亲：“我特意买来粮食白酒，你常喝的。”
烧纸钱的时候，一边烧一边招呼各位祖先：
“孩子们都在，老祖宗们要多多护佑一家老小，平安健康。”
“来拿铜钿银子，多烧一点，你们自己拿了，总归用得着。”
这些关照与诉说，与亲人在世时无异。只不过，这样的念叨不会再有回应。
人到中年，自父亲离开后，我最怕深夜响起的电话。好多次，母亲急病，幸亏妹妹离得近，忙进忙出，救急就医，我在另一个城市束手无策。
但也是在这几年里，送别至亲，才更期盼中元节的到来。期盼鬼门一开，走出时间的亲人们，可以沿着黄泉之路，再一步步走回人间，以“灵魂”的方式，尝一尝新上的大米，看一看在家的小辈，吃一顿团圆饭。
我们，也想唠一唠家常，问一问：在那边，过得还好吗？穿得暖不暖，吃得习不习惯？
电影《寻梦环游记》里，主人公米格误入亡灵世界后，发现：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生命会结束，但爱不会被磨灭。逝去的人，就活在我们的心里。
时间留不住的人，爱和记忆可以。
天上圆月如霜。祭祖思亲，一个记得，一个就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