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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岳红蕾
在我的私心里,博物馆就是一个容器,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什,时光把它渲染成一件有磕有冲的器具,陈旧古拙,却泛着幽润的微光。平时沉默不语,但你有心读它的时候,它会带给你许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我眼前的博物馆,没有爬山虎崴蕤出的沉重,没有青苔遍布的沧桑,光亮整洁自成一体。博物馆很安静,几乎没人。馆外的风哗啦啦地追着太阳跑,摇落的一地金屑,晃人的眼。风从那一头吹到这一头,裹挟着历史的风云从时光深处漫延而来,漫漫风尘迷了我的眼。
物是旧的,古人曾用过的器皿、物什,一个个站立在玻璃柜里,抑或被搁置在恰当的位置,四周围起了栅栏与提示牌,小心翼翼的感觉显而易见。相对于物的坦然站立,我想我们对于祖先的遗物和那一段历史,除了尊重,还有一丝敬畏在里面。
灯光昏暗,适宜怀旧与缅怀,那些旧人旧事就在这样的背景中浮泛出来。这样的情境里,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我缓缓而动的足音,生的气息被无限地扩大和绵延。有时候,我站定在那里,目光与躲在照片里的故人对视,我看到他们凝固于一瞬的目光中,那些坚定的、淡然的、悲悯的、欣喜的神情。眼神是有内容的,但我却只能从这些凝固的眼神中去揣摩。而他们,冷冷地看着我这个闯入者,不言不语,任由我的目光游移,却再也不肯给我传递更多的内容。
书画、金银玉石、青铜器、自然标本,说明小城富足丰饶,物产丰富。物质丰盈,精神的水域才能深厚博大。所以,小城人在文学艺术上也有相当的造诣。暂不说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古人,小城人物中,离我们比较近的,就有“江阴刘氏三杰”。其中三杰之一的刘半农,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语言学家和教育家,与他相遇在书里,每每读到女的“她”,我便想起那首“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来,笔淡情浓,柔肠百转。除此之外,印象最深的倒是他对自己的戏作:教我如何不想他,请来共饮一杯茶。原来如此一老叟,教我如何再想他。相隔几十年的光阴,从文字里,我们读到了他的思想和真性情。
小城静谧安宁,从容不迫。揭开历史的封面,背后也有战火纷飞的岁月,也有小城人浴血奋战、宁死不屈的抵抗和护卫。从古至今,小城人崇尚忠义和气节,为国护民,铁骨铮铮。馆内横刀立马威武彪悍的抗倭英雄钱鹤洲雕塑,不由让人一次次地仰视。静默横呈的刀剑,当初也曾在古战场上寒光凛冽,它们跟随主人南征北战,风餐露宿,与主人一起叱咤风云。多少年来,它们沉睡在地底,收敛了所有的光芒,连同那些在刀光剑影中奔涌出来的故事,也久久沉默。随着它们的重见天日,被它们佐证的一段历史,再度拥有了语言。现在,仰视它们,就是仰视一种精神,一种气度。
据说,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中有影青点彩瓷瓶、青阳出土的金器和定窑白釉梅瓶,除却这些,也有粗瓷瓦罐这些寻常物什。我无端地起意,我眼前的瓷瓶,或许曾在宋朝小娘子的纤纤玉手中辗转过;那些金簪金钗,曾在明朝小姐的如云美发中摇曳过;而这些锄、镢、石磨,说不定就曾在清朝寻常人家的小院里呆过,在农人粗大黝黑的手里掂过。
时光凝固,先人的面目早已模糊不清,但生活的印迹却时时留存,散发出曼妙隽永的味道。我穿过时空的阻隔,从历史深处接过一件容器,轻轻打开,从里面跌落出几块文化碎片,刹那阴阳的对语,动静的交错,我看到了小城的风风雨雨。小城博物馆,悉心收藏着小城的故事。
小城故事多,走进博物馆,就能阅读很多的故事。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