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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岳红蕾
但凡食堂的饭菜都差不多的吧。菜食无外乎红烧、清蒸、白煮、清炒。但清蒸是很少见的,因为费时费力排场大,清炒倒是多见。大锅炒菜,那些个清炒的菜蔬,即便炒了看着也如清水里捞出来的,不见油星粒子。比如清炒菜薹,恁是可以烧出烟熏火燎的滋味,软黄、绵烂。这样一来,在食堂吃饭,红烧菜倒颇具优势,倒不是说滋味有多么美妙,只是相较于先前提到的菜,在引人食欲这方面占了先,好像经酱油一搅拌,汤汁变稠了,滋味便深了,爱的人也就多了。
更何况,红烧菜又多半是荤菜,难得的还常有“搭头”,有时也烧糖醋排骨,但更多的是土豆烧肉、咸菜烧肉,有荤有素,卖的还是荤菜的价。这般红烧菜,买的人图下饭,节约一些的,可少买一蔬菜;卖的人图划算,可谓双赢。
这般红烧,咸里总是带有甜味的,比较偏向于我们这边的口味,许多外地来的员工都说吃不惯,甜腻有余,劲道不足。我个人却喜欢,这口味是我从小到大一惯熟悉的,所以,在食堂每遇到此般红烧菜,总会叫上一份。肉是那种五花肉,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与土豆抑或咸菜烧了,肉因少了油而失了肥腻,而“搭头”们却又因了油而失了干硬,相得益彰。但每回吃这些菜,我发现,“搭头”总是最先被消灭的,餐盘中剩下的,往往是那些肉。
想起以前小时候,家里穷,肉是难得吃上一回的。难得,母亲上街割些肉回来,那天必成了我的节日,巴巴地跟着母亲在灶屋里转。母亲烧肉,必从坛子里面掏出咸菜,和在肉块中,加酱加糖红烧,说是红烧菜保存的时间长。我生在贫家却长了副“富贵命”,虽说难得吃肉,但对肥肉天生厌烦,一吃就恶心呕吐,要吃肉,必吃瘦肉。可哪有那么多瘦肉,即便是肥肉,父母也是难得动筷的,舍不得吃呀。馋不过,母亲就会把瘦肉夹给我,那肥的,她自个吃了。倒是那咸菜,咸咸甜甜的,好吃。有时母亲也会叹:若是有茨菰就好了,与肉一起烧,比肉还好吃!那时,有了母亲的这句话,心里头觉得肉最好的“搭头”,就是茨菰。我嘴里“吧叽吧叽”吃着的咸菜,是最不入流的,是无奈中的得便之举。往后倒也吃了茨菰烧肉,是的,茨菰比肉好吃。但也知道了,盛名在外的,却是“梅菜扣肉”,所谓的霉干菜,就是雪里蕻切末,晒干后,存入坛子的咸菜。
照理说,肉是主角,是撑台面的,咸菜、土豆、或者是茨菰,至多就是个“搭头”,这些“搭头”,就是以自个干瘦的模样来衬着肉的肥美丰膄,再以吸取来获得自个的丰盈,慢慢地吐露不一般的滋味。现在,倒是咸菜这些“搭头”们抢了人眼,占了先。想想,肉与“搭头”们,它们本就是相辅相存的,失了一方的付出与另一方的吸取,谁都光彩尽失,更谈不上成就一道盛名的美味。
拨弄着一块肥肉,挟进嘴里,肉并不腻口。离家这么多年,再没有人如母亲那般“挑肥捡瘦”的给我呵护,我也早练就了吃肥肉的本领,想想,人到底是要变的,我幼时的富贵命,何尝不是母亲呵护下的结果?如今,能吃肥肉了,却仍是一副排骨身材,想起以前奶奶常说的一句话:肉边的菜最好吃,妈妈身边的女儿最幸福。一时自怜,坐在食堂里,不禁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