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也有“三大件”(赵全国)

文摘   2025-01-16 10:26   江苏  



 农民也有“三大件”

作者:赵全国


改革开放前,城里人结婚讲究“三大件”——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后来成为新“三大件”——冰箱、彩电和洗衣机,再后来升级为:电脑、空调和摩托车,现在的“三大件”更厉害:房子、车子和多多益善的票子。
其实,不但城里人结婚要“三大件”,即便是改革开放前家徒四壁的农民,不为结婚,只为生存,也离不开“三大件”的。
见网上有条帖子提到,当年农民有“三大件”的标准配置:蓑衣、斗笠和草鞋。我们知青当农民时期的“标配”与此有所不同——蓑衣和斗笠是有的,但老表们很少穿草鞋。不穿草鞋穿什么?穿布鞋?凉鞋?皮鞋?当然不是!除了严冬,他们大部分时间就打赤脚,偶然见到老表上山扛树才有人穿草鞋的。寻常日子,他们傍晚收工洗了脚,才胡乱套上一双鞋。
知青们入乡随俗,也逐渐克服了硌脚的痛苦,也能赤脚干活并行健步如飞了。呈祉是我们中最心灵手巧的一个,他在学校下乡劳动时就学过打草鞋,这手艺正好用得着。他忙乎了好久才打成一双草鞋,结果没穿几天就磨破了。后来才想到,单纯的稻草不结实,应该掺进若干布条才行。反正老表也很少穿草鞋,他就失去了打草鞋的积极性,坚持赤脚。也好,那年月穿草鞋意味着革命,打赤脚自然更革命了。我当赤脚教师后,若非农忙,原本不必天天赤脚的,却有很长一段时期赤着脚上课。我不能辜负了自己的职务中的“赤脚”那两个字不是?
在城里,下雨天习惯打伞、穿套鞋。到农村,套鞋基本上不穿了,而干活时是根本没法撑伞的,于是斗笠和蓑衣就成为必备品。蓑衣、斗笠一买回,我们就好奇地穿戴起来,互相瞧着对方的古怪装扮,像唐诗里“独钓寒江雪”的那位,都忍不住笑了。
也有灵慧的老表为了省钱,自己编斗笠。我就央请“烧酒”(浙江移民余后信)编过一只硕大无朋的斗笠。可惜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质量欠佳,没用多久就坏了。
开始觉得这身雨具狼狼犺犺的,后来发觉下雨天,尤其在下大雨时实用得很。那年春天栽禾,任务特别紧,即便下雨也不停工的。一天突降暴雨,一般来说下大雨会停工片刻,可这次像天漏了,暴雨一直不肯停歇。带队干部急了,骂一声“操”,跳进田里就插起秧来,社员们只能一个个跟上。我们低着头,撅着屁股苦干。头上是一顶大斗笠,背后是张开双翅的大鹏般的蓑衣,挡住了大部分雨水,我们才不至于被打个精湿。至于手臂及大腿以下部位被豪雨洗刷,根本不在乎的。
队里没给我们买草鞋,却买了镢头和柴刀,“三大件”变成了“四大件”。镢头是我们最亲密的伙伴,每个劳动力必备的,好比筷子是中国人必备的餐具。我们自嘲是开“长柄拖拉机”的,指的就是使镢头的。队里光给买来镢头,镢头的木把要自己安装的。这镢把经常会脱落,要削一片合适的木楔才能装上。惭愧得很,这手艺还真不易,我一直没学会,每次安装都是请知青中的能手或老表帮忙的。
再说柴刀,我们山区,砍柴是一项常年的家务,十来岁的孩子就离不开它。铁器铺里的刀是论重量定价的,所以队里给我们买的柴刀大小基本是一样的。阿海嫌柴刀太小不给力,自己贴钱打了一把很大的柴刀。他认为,柴刀大了,不用磨得十分锋利也能轻易砍树、断柴。他还半通不通地诌出一句文言来:“刀非磨之至利也!”您明白他说的意思吗?我经常借他的“大刀”使,确实比我自己那把好使得多。
开始我们这“四大件”都集中放在楼上的一间房里。木板墙壁顶端依次写着从1到15的阿拉伯数字,这代表着我们15名知青按年龄大小排列的顺序。每个号码下面放着对应者的“四大件”。钉子上挂着蓑衣和斗笠,板壁上倚着镢头,地板放着柴刀。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有点准军事化的样子。每个斗笠上还用红漆写着它主人的序号“红×”,同凯排行老二,他自豪地说:“我有一顶‘红亮’的斗笠!”当时样板戏《红灯记》红遍全国,“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的唱段妇孺皆知,而上海话“红2”与“红亮”音同。
离开山村的这几十年里,我经常在想:不知现在山村怎样了。乡亲们的“四大件”应该也升级换代,有更现代化的“×大件”了吧?相信现在结婚送几丈布、几斤谷箩饼子准保不够了,农民也得与时俱进啊!
山民结婚房子是少不了的,当年只要有一间能容身的小屋就可以了,现在要求高了,房子盖在山村,再宽敞漂亮也没多少吸引力了,据说越来越多的人千方百计在县城按揭买房子。
哦,还有代步工具也大大改善了。我们插队时,出门全靠两条腿走,要不求爷爷告奶奶地设法搭顺风车。自行车也是个稀罕物,除了乡邮员,就是少数公社干部可能会骑着前来视察。当然都是公车,我还没见过私人买自行车的呢。2006年我们第一次回第二故乡,可能已经跃过了村里盛行自行车的年代,喜见几乎家家户户都骑上了摩托。现在又听闻村里有些人家买了小车,离家自立门户的后生买车的更多。我揣想其原因有三:一是尽管他们还很不满足,但农民生活水平确实是提高了。二是农村出门动辄就是十里、几十里、上百里,小车方便。三是牌照便宜,只须象征性地收个仨瓜两枣的费用,不像上海,没个八九万钱拿不下来,而且还要凭运气摇号。
现在大城市的房屋空置率上升,而机动车在早晚高峰时挪动慢如蜗牛。看来,今后应该把生意眼转向农村市场了。哈哈,想起来了,伟人早就极有预见地说过:“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广阔天地”里的农民朋友们肯定是很乐意买车买房,让汽车商和房产商“大有作为”一番的,问题在于如何进一步增加农民腰包里的票子。
2018/10/7

  



作者简介


赵全国,男,上海知青,六七届高中肄业,六八年十一月到江西省新干县插队,10年后病退回沪进生产组。二〇〇〇年下岗,二〇〇八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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