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兰:美食与思乡

文摘   2025-01-14 14:41   江苏  




李北兰,笔名白兰、汪嘉。曾在川北南江县插队户十四年。现为重庆市作协、悉尼华文作协等会员。先写诗歌,后写散文、小说等,陆续在国内外报刊、杂志、网站,如《诗刊》《星星诗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民晚报》《散文》以及《星岛日报(澳洲版)》《澳洲新报》《美国侨报》等发表文学作品数百万字。


美食与思乡

作者:李北兰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我和先生尚在大巴山插队落户。一个冬日的下午,邻队的几个知青朋友前来串门,没有什么吃的,于是便殷殷地在火灰里烤了几个马铃薯。夜幕降临,大家团团围在熊熊燃烧的火塘边,一边吃马铃薯,一边开始了知友们见面时百说不厌的话题,即家乡美食的“精神大会餐”:“昨晚上,我做梦吃了一大碗回锅不‘泥’的北泉挂面……”“你们猜我现在最想吃什么?一大袋麻辣咸甜的怪味葫豆……”“下次回家,我一定要把隔壁小食店的河水豆花吃够……”说到热闹之处,场面却突然沉寂下来,一片灰色的忧郁像雾似地在我们的心头升起,几位仅仅只能算作是“童子军”的知友甚至轻声抽泣起来――家乡美食唤起了远在他乡苦熬的游子的思乡之情。

原以为那是饥馑所至,岂料身在富裕繁华之地的他乡游子亦如此。几年前,与一位回国探亲的旅美学子相遇,问他:“在美十载,最想念家乡的什么?”他的回答竟是:“家乡的美食!”说着便扳起指拇细数“毛肚火锅”、“辣子鸡”、“啤酒鸭”、“乌江鱼”、“唐肥肠”等等美食……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学着烹饪?”他苦笑道:“没有地道的原料和作料,也没有制作的心情,任怎么也烹饪不出家乡的美滋美味。”请他去搓了一顿创新的重庆老火锅,上得席来,他竟忘了在西方时时不能忘记的“绅士风度”,没待主人家说“请”,便将筷子伸向那开花开朵的“红盆景”:“久违了,麻辣鲜香……”


在游子的眼里,美食与家乡“枝枝叶叶总关情”。一个离乡经年的游子也许记不住家乡的街道、亲友的面容、童年的小树、家门的楹联,但却总是记得家乡的各种美食。有时,亲人做的一道最具乡土特色的菜,甚至可以等同于家乡,故而,身在海外的游子想念家乡时都爱说:“好想吃妈妈炒的回锅肉(或其它什么乡土菜)!”


在澳洲探亲时,偶然与一位旅港、旅澳五十年的老乡亲王先生邂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正闲聊着,王先生突然用原汁原味的四川话问道:“重庆磁器口的花生现在还有得卖吗?”“呵,我还没有听说过。”“那花生才叫好吃哟,香、脆、酥,咸中略微带甜,叫你吃了一回想二回,我这一想就想了几十年!”我回国都半年多了,王先生还来信谆谆嘱托:“务必要学会磁器口花生的制作方法,你再来澳洲时,我投资你经营,咱们合伙让这一家乡美食在异国发扬光大……”

久居澳洲,对这种梦系魂牵的“美食情结”也有了较深的体验――想家、想家乡想得肝肠寸断,而说在嘴里却往往是:“好想吃麻死人、辣死人的火锅哟!”然而诺大的悉尼,却买不到家乡火锅的主要配料,如涪陵榨菜、永川豆鼓、茂汶花椒、郫县豆瓣等等,唐人街的几家华人超市出售的火锅底料不是北京的,就是上海的,再不就是台湾的和香港的……幸好临行时带了几袋正宗的火锅底料,故而有重庆老乡来访时,竟能像模像样地摆出红花怒放的火锅“盆景”。吃时,大家团团围坐,一人手中端一杯冰镇的啤酒,让关闭多时的四川话像河水开闸似地滚滚而出——在异国用家乡的方式吃火锅,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然而,即使像我的一位小老乡那样,从重庆背一大编织口袋的火锅底料到悉尼来,也架不住隔三岔五的乡愁挥霍。故而某一次同乡聚会时,便鼓动如簧之舌,极力撺掇挣了几个银子的老乡在悉尼唐人街开一家地道的重庆火锅馆:一来好掏酷爱中餐的西人的腰包;二来也使旅澳的“火锅虫”有一个唱思乡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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