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龄皋大概是当过隆德县令中最有名的人了,清光绪25年至27年在隆德当了两年县令,当时隆德归甘肃管辖,当隆德县令的时候,潘龄皋31年,正直壮年。
一
陈国栋先生编纂的《民国隆德县志》“名宦”中这样记载:潘齡皋,直隶安州人,翰林庶吉士,部铨隆德。光绪二十五年任。廉能卓著,为守兼优升河州,去之日,百姓制锦帐,恭颂政绩,入祀卢公祠。”
这段话的意思是:潘龄皋是直隶安州人,现在的河北安新,也就是现在的雄安新区的一部分,殿试中进士后,授翰林院编修,1898年派到隆德当县令,廉洁能干,因为干的好升任河州(临夏),走的时候百姓制作锦旗,称颂其政绩,立牌位于卢公祠。
查了一点史料,潘龄皋是光绪二十七年隆德后去皋兰担任县令,《县志》记载有误。
卢公祠:即清代第二十七任隆德知县卢世堃的生祠,旧址在“峰台书院”、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由绅士及民众集资合立。用来供奉对隆德有贡献人士的牌位。
卢世堃光绪十五年任隆德县令,在隆德七年,十年后潘龄皋任隆德县令,中间隔了两位县令,是清隆德第30任县令,清朝286年共有39任县令,这两位无疑是隆德历史上留下重彩的两位,被隆德后人所记载和称道。
卢世堃先生是清朝担任隆德县令时间最长的,长达七年,创建了峰台书院,修建了“惠民渠”,在任期间为老百姓办了很多实事,在老百姓中有非常好的口碑,百年以来口口相传,同时在《民国县志》中有大量的记载。
而潘龄皋先生翻遍县志仅有那寥寥50余字的记载,与老先生后来的辉煌的一生来比这的确微不足道,但担任隆德县令却是他仕途开始的第一站。
他在隆德的两年多到底干了些什么?能离开时老百姓送锦旗呢?
二
查了查他老家的《安州县志》,有这样的记载:“安州的潘龄皋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中进士后初选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赶赴甘肃,被任命为隆德县知县,开启了他的为官生涯,由于任期内善政惠民,为当地百姓谋福利,办实事,所以深受当地民众的爱戴,名声和威望极高,以致赢得了官场中的交口称赞”。
这样的记载其实和《隆德民国县志》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统而概之,没有具体的事例。
先生的仕途之路,在甘肃曾任过三县的知县,隆德、皋兰、张掖、兼狄道、秦州、肃州知州,任期多施惠政,为官清廉,民感其德。后改授陕甘督署总文案,甘肃巡道署提学使,提法使,布政使,北洋政府时出任代理甘肃省长。
纵观潘一生的功绩,始发迹于甘肃,亦终结于斯地,甘肃这地方和他有着极大的缘分,初始为官时,声誉甚好,被言官连番举荐,考察官对潘的政绩语多赞美,官场仕途风生水起,颇为顺利,皋兰县知县是清大员松蕃对皇上的举荐,不难看出当时潘的确是年轻有为,声名远播。后来的甘肃省长是吴佩孚的举荐,徐世昌的任命。
潘龄皋先生的孙子潘永安先生口述以及邸永君《百年沧桑话翰林——晚清翰林及其后裔》中有一件珍贵的关于潘龄皋的遗存文物,是潘龄皋先生隆德县令后去担任皋兰县令的举荐奏摺,举荐人是松蕃。
松蕃是满臣,尤善举荐,此次潘出任皋兰县知县经他举荐,其摺如下:
头品顶戴陕甘总督(奴才)松蕃跪奏:
为捡员调补要缺知县,以重地方,恭摺、仰祈圣鉴事,窃据甘肃布政使何福堃、按察使潘效苏详称,甘肃皋兰县知县杨宸谟奉丈准补固原直隶州知州,归七月份截缺,查:定例各省首邑缺出于通省正途人员内捡选调补等语,今皋兰县知县系附省首邑,四项要缺、地方紧要、政务殷繁,非精明稳练、才具宏达之员,不足以资治理,该司等在于通省现任正途知县内逐家遴选。
查:有隆德县知县潘龄皋,年三十四岁,直隶安州廪生,由光绪甲午科举人中试已未科进士,改庶吉士,戊戌科散馆,补授甘肃隆德县知县,二十五年到任,二十七年调署狄道州知州,捐免历俸,该司等查:潘龄皋稳练精明,才堪肆应,调补皋兰县缺实勘胜任,会详请调前来,(奴才)查潘龄皋年壮才优,勇于任事,合无仰恳天恩,俯念员缺紧要,准以隆德县知县,潘龄皋调补皋兰县知县,实属人地相需,如蒙俞允,该员以知县调补知县,衔缺想当,毋庸送部引见,谨恭摺具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饬部核覆施行,谨奏。
这里的举荐官松蕃自称(奴才),显然他是满官,当时的汉官奏折里要称臣的,称呼不一,涵盖内容满满。由此就能看出满汉异心,亲疏不等。但松蕃对当时的潘龄皋非常欣赏,言语间多赞美之词,如说:潘年壮才优,勇于任事,年轻有为,仅三十四岁。还说潘稳练精明,才堪肆应,实勘胜任。尤其说明了潘是正途出身,绝非例监他途。是凭本事考取来的。调补皋兰县知县,实属人地相需,并无他趣。其中强调了皋兰县“附省首邑,四项要缺,政务繁杂,非精明练达,才具宏达之员,不足以资治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地方大员为国家选拔人才兢兢业业,求贤若渴、招贤纳士的无私心情和强烈的使命感。
潘由此仕途高升,享誉海内。
三
我不了解这个松蕃和潘是什么关系?要如此不遗余力的推荐他?但如果没有潘在隆德两年多县令的政绩,仅靠私人友谊,一个头品顶戴陕甘总督,满族大臣会这样卖力的推荐他吗?
那么潘到底在隆德干了什么出色的事呢?
网上搜索,翻了很多史料,均无明确记载,只是点点滴滴的有一点零星的轶闻传说。
潘龄皋考中进士后,被分发到翰林院任编修。在翰林院的名气很大。当时,翰林院内新老矛盾异常激烈,为避免意外,潘龄皋这一期翰林们被提前解散,分发到地方上任职。以潘龄皋的名气,应该能谋上江南繁华富庶地方的肥缺,谁知却被分配到甘肃任苦差,担任隆德知县。
隆德地处黄土高原边缘,干旱缺水,经过同治年间战乱后,地方极其贫困。潘龄皋到任后,发现县城内盗贼横行,就把打击盗贼当做首要任务。
一天,差役们抓住了一个非常凶悍的盗贼,在审讯中抵死不招。潘知县只好“大刑伺候”,谁知刚用刑,盗贼就大声喊冤枉。原来这个盗贼曾做过军官,队伍失散后流落江湖,不得已才偷窃。一听此言,潘知县更加生气,“我一个堂堂的翰林分发到这样一个穷县任知县,都没有喊冤枉,你一个小军官喊什么冤枉呢?”结果,盗贼被痛打一顿。
这一看显然是坊间传言,不是正规史料记载,只是说明了潘先生来隆德这个穷山僻壤小县的不甘心,并没有说明在隆德具体干的事迹,就像卢世堃先生那么具体的明确政绩。
倒是在隆德民间一直流传着潘龄皋在隆德任县令时描述隆德的一句话:“十山九破头,东水向西流,清官做不到头”。
我一直查不到这句话的出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十山九破头,东水向西流,”倒十分形象的描述了隆德的山水,有点风水的意思,这有点像潘先生说的话,但这句“清官做不到头”,就不太明白了,潘先生在隆德当县令说这样的话不显晦气吗,所以,有可能是后人杜撰的。
如果真是潘先生说的,那就只能证明潘先生在隆德两年没有干什么正事,刚发闹骚了。
但潘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从他后来的经历上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四
潘龄皋的一生可以算得上是一部中国近代史,横跨五个重要时期:清末王朝、中华民国、抗日、内战和新中国。
当过清朝的官,北洋的官,也差点当了日伪的官,拒绝了国民党的官,成了新中国的文史馆研究员。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潘龄皋被外派甘肃,任隆德县知县,因为多施惠政,受到民众推戴,从知县到知州再到知府,未及到兰州赴任又提拔为巡警道,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厅厅长。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卸任还乡。
辛亥革命后,民国建立。1921年6月,北洋政府大总统徐世昌委任他为新禁烟大员,后任甘肃省省长,可当时派系纷争,吏治腐败,干不到一年,潘龄皋不甘“随人俯仰,以取容悦”,索性辞职回乡。退居故里期间,深居简出,写字赋诗,不少乡民向他这位翰林求字。
“一身穿戴好的寿衣寿帽,被日军押送到了宪兵队,坚决不松口,这次走,老爷子是下了决绝之心的。”1938年,日军侵占安新县城。请潘龄皋出任维持会会长,得到拒绝后,为保证安全,连夜带家眷到北平定居。不曾想又被日军告发,用河北省伪省长的名义利诱,汉奸江朝宗、王揖唐轮番登门劝说,但都无果,因此惹怒了日本人,直接被抓入狱。十余日后,经友人多方周旋潘龄皋才取保释放。
“抗战胜利后,由于老爷子树立的社会声望,国民政府打算委任他在华北行辕任职。蒋介石在后园恩寺设宴,饭桌上蒋经国也在,老爷子带着四叔去的。老爷子在饭桌上用牙签把牙床给剔破了,说老了,吃点东西都不行了,干不了了,就是婉言拒绝了蒋。
给当省委书记为什么不干?如果知道后来的历史,拒绝是肯定的。当时的潘龄皋必是纠结万分,在两方阵营中逼着自己下决心。
1949年1月天津解放,北平成为孤城。此时的潘龄皋已经八十耄耋之年,还在为和平统一摇旗呐喊。他亲笔书信两封给时任华北剿总的傅作义,后受邀在贤达会上探讨当下形势,危机之下,潘龄皋表明心志,力促和谈,终于等来北平无战事。
直到开国大典,解放后,毛泽东亲自签署命令,任命他为中央军委参议,请他出席国庆大典天门城楼观礼,与中央首长一起饮酒赋诗。他的诗稿手迹发表在1950年的《人民日报》上。他还被聘为中央文史馆馆员。一场历史的尘埃要落定了。
潘先生是一位品德高尚,有民族气节的文人,但也是一位福将,历经清朝,北洋、日伪、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从前清遗老到北洋省长,拒绝当汉奸,当国民党的官,最后到共和国文史馆研究员,每一步都选择了对的一面。
最终他成全了自己,这些都离不开他仕途的源头,在隆德当县令的那两年,不知道那两年的经历给他的一生带来了什么?
五
最后来说说潘先生的书法。
潘龄皋先生学富五车,博学多闻。不仅是一位爱国人士,同时也是一位文化巨匠。自清末、民国至新中国成立初期,龄皋均以书法名世。其书法艺术自成一家,名重平津和冀中一带,与谭延闿齐名,时有“南谭北潘”之论。曾为平津许多商号店铺书写匾额;北京颐和园、北海团城亦有其书写的碑文和楹联。在保定,亦多有其书法遗墨及碑刻存世。民国时期,北京、天津出版过其字帖十四种,其中尤以《胡大川幻想诗》、《南濠诗话》、《又一村诗话》、《潘龄皋太史墨宝》最为著名。1985年,天津古籍书店根据1934年天津“文成堂”为他出版的字帖,刊印了《潘龄皋行书四种》,对潘体书法有弘扬之功。
潘龄皋的书法印证了“字如其人”这句老话。在书法中体现的外柔内刚,外圆内骨,一如潘龄皋的为人处世之道。到历史转折期,他都能审时度势,在险境中求得平稳,不失气节,善始善终。郭沫若同志曾经在中央会议上散发他的字帖。任弼时同志就曾临过他的《木兰辞》。
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他的字是我喜欢的字。
我在隆德博物馆里看到过潘先生的一副四屏条幅,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隆德那两年写的?
但在他离开隆德的一百多年后,隆德成了“全国书法之乡”,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应证了一位书法家和隆德的渊源。
现在隆德人写书法的很多,成为了宁南的文化大县,也许和潘龄皋先生学富五车,博学多闻,文化巨匠有着传承。
从卢世堃、潘龄皋到如今的党的领导,历代隆德的贤达和官员延续着隆德厚重文化传承,民生发展,为老百姓干实事,一代代下来,在老百姓心中成了一道永远的口碑风景。
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些为隆德老百姓办事的贤达和官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