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首发《联合早报》文/徐海娜 近期一些有关校园霸凌的事件引起了很多人的担忧,不仅家长、老师们在讨论,很多关心教育的人也都在讨论。其中较受瞩目的一起是9月23日,启化小学一名男学生在楼梯口被殴打;另一起是10月3日美廉中学一名中一女生被殴打至耳膜破裂。这两起事件被揭发是因为有相关视频流传出来或者有路人报警,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些霸凌事件根本没人被人注意到、没有被告发呢?我们该如何预防类似事件的发生?我们又该如何向校园霸凌说“不”呢?
校园霸凌是个古老的话题,古往今来,校园霸凌事件一直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出现。在人们还未对校园霸凌做出认真研究的时候,很多文学作品已经反映出了这个问题,例如英国作家托马斯·休斯1857年出版的《汤姆·布朗的求学时代》等。
校园霸凌涉及人性、社会的种种黑暗面向,似乎是一个难以解决的社会痼疾,而且有些霸凌事件成因复杂,单靠纪律和法律无法杜绝,就和刑罚无法杜绝犯罪一样。
但是,我们仍有希望大幅减少它的发生。校园霸凌,从古到今,虽然一直存在,可是公众的态度却一直在发生变化。而要预防和减少霸凌事件的发生,最为关键的就是人们的态度。
孩子之间的很多霸凌行为的开端,很多是起源于看某个同学“不同”,小到起绰号“大鼻子”、“鼻涕虫”;大到因为看不惯某个同学的个性或行为,而采取小团体的孤立和打击;还有的是因为看到某个同学的某种“弱势”而希望掌控支配的权力。
因此,我们在校园和家庭里,都要加强价值观的教育,让孩子们从小就要学会认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仅要学会包容别人的缺陷,并且要学会尊重和欣赏人们之间的种种差异。真正地从价值观的层面,埋下对霸凌说“不”的种子。这是一种预防霸凌需要建立的基本共识和态度。
此外,这个所谓“态度”还包括了身在其中的霸凌者和受害者怎么看待有关事件,也包括家长和老师如何看待有关事件,以及公众如何看待有关事件。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发生在校园内外的霸凌事件不少,我自己也曾受过霸凌。但是那个年代的孩子普遍不会把这些糟糕的经历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也难以得到真正的帮助。只要不是重伤,也通常被当做成长中必然要经历的一种跌打碰撞。心理上的伤,就更不被看见。有的欺凌别人的小恶霸,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闹得狠的时候,也不过是被打一顿,撵出去。
这是过去的“态度”,大人们要么无暇顾及或等闲视之,要么就用暴力解决暴力。但现在不一样了,随着公共教育的加强,社会意识的进步,人们对于校园霸凌有了更多的认识,态度也就跟着转变。
但我觉得在这份“态度”上,我们的社会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10月16日,联合早报的交流站版面刊登了《你能否分清嬉戏与霸凌》一文,作者陈竟文指出,在学校厕所曾目睹一个在厕所隔间里的学生被同学泼水和丢厕纸,但因为听到那个被欺负的学生自己也在笑,并且其他学生也适时收手,所以没有报告老师。文末,陈竟文指出,开玩笑也必须有分寸,如果哪天被开这种玩笑的人情绪不佳,就有可能爆发冲突。
我觉得陈竟文有很强的“敏感性”,对这些看似寻常嬉闹事,也会认真思考。其实在中小学阶段,一些霸凌都是从所谓嬉戏开始的。首先,我们应该要有这样的敏感性,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是那个隔间里的学生会怎样?对霸凌和可能发生的霸凌行为敏感,是社会文明的一种体现。
我的孩子7岁那年在美国一所普通的公立小学上学,有一天放学回家,他怯怯地把学生手册拿给我,说老师让我看。原来手册上写着他霸凌了别人,并受到了相应的教育和训诫。怎么霸凌了呢?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给同桌一个叫Emily的同学写了一句话“Emily wears diaper.” 。他从这件事中学习到,无论怎样调皮捣蛋,都不可以漠视或者侵犯他人的尊严和权利。这反映出他当时那所小学对校园欺凌“零容忍”的态度。我曾为此发表过评论文章,赞赏学校老师的处理方法,这“一句话构成的霸凌”反映出了学校对霸凌的敏感度。如果在面对霸凌的态度上,我们有什么需要坚持的原则,那就是学校不仅要宣称对校园霸凌“零容忍”,也要有相应的机制去实现这种“零容忍”。
我的孩子后来在香港一所国际学校上到四年级的时候,他也受到了一位同学的欺凌。当时,校方一方面批评了霸凌者,通过多种方式教育霸凌者,让霸凌者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写了道歉信。另一方面,校方还组织了朋辈支援组,让其他平时和孩子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去安慰他,还写慰问卡给他,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老师和朋友支援的人。校方正确处理霸凌的态度和方式,教育到了所有的学生,也让学生学习到,在看到不公现象时,站出来、不冷漠对待才是正确的,也是具有道德勇气的行为。
越多人对校园霸凌敏感,也就表明越多的人把他人的尊严放在了心上。希望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能真正尊重差异、尊重每个人生存的价值和权利。我们不是生活在茹毛饮血、弱肉强食的时代,学校如何处理霸凌事件,反映出学校对全体学生教育的标准,对校园霸凌“零容忍”的态度也代表一种向文明迈进的努力。从社会范畴来讲,大众对于霸凌的敏感度和容忍度取决于一个社会的整体文明,人们对霸凌的态度归根结底是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问题。
(补充资料:据《联合早报》报道,新加坡“过去五年来,每年的校园霸凌案例维持平稳。每1000名学生当中,平均有两名小学生遭受霸凌;中学生则平均有六人。这些案例包括发生在学校外的学生霸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