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首发新加坡《联合早报》文/徐海娜 前不久，从青年时代就已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奥地利华裔钢琴演奏家陈瑞斌（Rueibin Chen）来到新加坡，为大众带来一场名为“穿越时空”的演奏会。之前，他还受邀在新加坡艺术大学开展过大师班讲习会。16岁时已凭借精湛演出，在欧洲崭露头角的他，在几乎所有重要钢琴比赛中都曾获奖。
近期，我有幸得到了一个与他对话的机会，便事先征集了一些大众感兴趣的问题，其中，很多家长都希望这位受仰慕的钢琴家谈一谈成才的方法。对此，陈瑞斌也很愿意分享，并强调说，那是他“唯一的秘密”。
送孩子早早地去学习钢琴，似乎是一个不灭的热潮。一代又一代的父母，很多都曾在这条路上push过自己的孩子。学习音乐，是一件美好的事，但是被逼坐在钢琴前苦练数小时的孩子可不一定这么想。
但有人觉得，小孩子都是要逼一逼的，才不至于浪费潜在的天赋；还有人觉得，就算天资普通，通过正确的练习，成功也指日可待。天赋和努力，在长才的道路上，究竟哪个更重要，引来长久争论。因此，在和陈瑞斌的对谈中，我也提出了这个家长们关心的问题。
陈瑞斌从不否认天赋和努力的作用，他生于台湾岛，年幼时就表现出杰出的音乐才能，13岁离乡独自赴维也纳学习音乐，16岁时便成为拉赫玛尼诺夫（Rachmaninoff）钢琴比赛中最年轻的获奖者。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也不可能把所有作曲家的作品都诠释的一样好，这其中涉及到一个人的敏锐度、观察以及感受的能力，这个大概就是体现天赋的部分。
但是13岁就独立求学的他，面对的困难很多，尤其是在一个当时很少有华人、语言也不通的异国他乡，如果没有超越常人的努力，他也很难达到目前的成就。但是，他并不觉这些值得关注。他说，在成才的道路上，有着比天赋和努力更加重要的东西，那才是他成才的“唯一的秘密”。
“唯一的秘密就是保持忠实”，他说，“我每天都问自己愿不愿意当一个艺术家，当选择了这条路，就忠实地走下去。”这种忠实不仅是专业上的热忱和委身，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追问，包括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一个人。他说：“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想过，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要留什么东西下来。我要做一个艺术家，一个可以传承文化的艺术家，这种想法我一直都没有怎么变。”
早在1970年代，研究资优教育的学者任汝理（J. S. Renzulli）就提出过一个“资优三环理论”（Three-Ring Conception of Giftedness）。他说，经过长年的研究，由于其独特的成就和创造性贡献而获得认可的人，都拥有相对明确的三组相互关联的特征，分别是：高于平均水平（但不一定是卓越）的能力、任务投入和创造力（above average, though not necessarily superior, ability, task commitment, and creativity）。
他还指出，这三者中没有任何一个单一元素能够“产生天赋”。相反，这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才是创造性人才产生的必要因素。他还特别强调，人们犯的主要错误之一就是过分强调“卓越的能力”，而忽视了其他特征。
在解释什么是task commitment时，任汝理说这是一种高度精炼和专注的动机（a refined or focused form of motivation），我们可以从字面上翻译为任务投入，但实际上这包含着一种委身的精神，一种对目标的忠实，一种百折不挠坚定走下去的毅力。
任汝理也说，常用于描述task commitment的用词包括毅力、耐力、努力工作、专注实践、自信以及确信自己有能力完成重要工作等。任汝理的研究受到了广泛的认可，相关领域的其他学者们对取得非凡成就者的研究也一致表明，他们都有对所选择的领域主题的痴迷与高度投入。
因此，当我们带领孩子们进入音乐领域或者踏上学琴之路时，我们也要看孩子是否真正热爱音乐，热爱才能把一切艰难都化为力量。正如陈瑞斌所说，想要成才，首先要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有清楚的认知，包括作为艺术家，有可能会经历什么样的困难，该怎么样去克服它。
在他眼中，音乐胜过言语，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他说，当我们只把音乐或钢琴当成一种工具的话，就会产生很多冲突，我们在教育中要注重让孩子真正享受音乐，享受音乐带来的那种生命的和谐，并在其中追寻他自己。
他常年演出，并从事教学和文化推广工作，也曾接触很多家长和学生，他说，“家长和小孩的互动，不理想的很多”。如果人们抱着一种投资报酬率的心态去培养孩子的话，可能就要承受很多失望。几百年来，艺术家大抵都在经济上处于弱势，但是他们留下的精神资产却是无价的，受到世世代代的欣赏和珍视。
兼具中西方文化背景的陈瑞斌在谈到教育时，还指出一点，那就是西方的孩子更加独立，正是因为从小就学着为自己做决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虽然一开始会比较艰难，但他们自己选择了人生道路之后，意志通常比较坚定，因此在各种专业领域都可以做到相当地专精和细致。
我想，也许这才是每个望子成龙的家长和所有关心教育的人，应该下功夫的地方，即如何激发孩子自己内心的动力，在某个领域乐在其中和忠实委身，让孩子成为他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