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首发香港《明报》（文/徐海娜）时间是什么？时间只是单向性地流动吗？有多种时间共同存在吗？新加坡著名当代艺术家何子彦（Ho Tzu Nyen）在他的最新视频装置作品T For Time中提出了这个疑问。
象征不同计时传统的时钟，历史和文化事件，包括个人轶事，都被编辑在视频中。并且由一套算法系统不断实时进行重编，观众每次看到的影片都不同。T For Time是他的最新作品，也是他目前正在进行的个展中的一部分。
何子彦曾经参加过威尼斯双年展，是在国际上比较活跃的当代艺术家，他的过去二十年艺术生涯回顾展正在新加坡美术馆举办，名为“何子彦：光阴似虎”（Ho Tzu Nyen : Time & the Tiger），此后将赴其他国家展出。八件装置作品差不多占据了新加坡美术馆（Singapore Art Museum）丹戎巴葛分园一楼展馆整个空间。
T For Time可能有点儿令人觉得费解，但是只要把握了艺术家创作的脉络，就会发现这些艺术作品都是一脉相承的。时间和历史一直都是何子彦许多艺术作品的主角。我们去看他的《东南亚关键词典》(CDOSEA) （全名The Critical Dictionary of Southeast Asia ），那部同样使用了算法实时编辑的影片，就会更加理解这些艺术形式。这部作品，他从2012年就开始创作，迄今仍不断加入新的元素和内容。
作品试图告诉人们，东南亚的历史和文化一直变动不居，是任何单一叙事都无法概括的。在这个多元化的地区，文化的差异需要无止境地探索，历史和文化是这样，时间也是这样。
多元叙事，一直是何子彦的坚持，要理解这一点，不妨从他的早期作品入手。何子彦2003年的作品Utama - Every Name in History is I中，揭示出新加坡名字由来的多元历史。新加坡于1819年由英国政治家史丹福‧莱佛士爵士开埠。但民间传说可追溯到14世纪时，苏门答腊王子Utama到达一个未知岛屿，看到一只狮子，于是把这个岛命名为Singapura（Singapore 是Singapura这个马来词的英语化身，源自梵语。Singa是梵语simha 的马来语对应词，意思是狮子，Pura 同样源自梵语，意思是城市）。
艺术家用作品揭示，发现新加坡的传说和历史不限于此，还有哥伦布，达伽马，库克船长，郑和等，当然也包括莱福士爵士。而新加坡自然生态中从来没出现过狮子，倒是出现过老虎。但艺术家并不打算对历史或传说的真实性做任何判断，而是叠加种种“可疑历史”，以此来否定历史叙事的单一性。
先人一次又一次“发现”新加坡这个地方，不断去命名它，所以“所有的名字都是我”。但是谁有权构建历史？构建历史的主体平等吗？历史中是不是必然存在虚构？历史是确定的吗？这些都留给观众去思索。
一段反映传说中有三重间谍身份的马来亚共产党总书记莱特生平的影片也是何子彦这次展出的一件展品，名字叫The Nameless，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连莱特这个名字的真伪也无从考证。
这部艺术重构影片使用了大量香港电影中的素材，尤其是梁朝伟的镜头，那些梁朝伟在不同电影中的片段被重新剪辑用来演绎莱特的故事。围绕莱特的真真假假和多方叙事，就像是动荡历史的缩影，从历史的角度去看一个叛徒或间谍，人们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呢？
与展览同时进行的还有12月9日的一场何子彦本人的讲座。在最后的问答环节，我问他，为什么你的Nameless这个作品，会使用香港电影素材，而不是东南亚其他地区或者西方的电影素材？是因为香港电影的包容性，还是因为你对香港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第一句话就是“I do have special feelings for Hong Kong.”他加了“do”来强调他对香港怀有的特殊感情，因为他是看香港电影长大的。他本人也非常喜欢梁朝伟的表演。梁朝伟扮演过很多间谍和叛徒的角色，包括2023年初的谍战片也叫《无名》；他还出演过越南电影，而莱特据说也生于越南。种种原因，都令艺术家觉得选择香港电影和梁朝伟是最合适的。
此外，何子彦的每部装置作品都伴随特殊音效，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气息，值得驻足品味。而艺术家不拘泥于形式，就连形式都要用算法让它变得充满无限的可能性，是这场艺展的亮点。内容上，当代艺术也越来越接近艺术的哲学本质，充满思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