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首发香港《明报》)文/徐海娜 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漆黑中一道手电筒的光照在一处指示牌上——大写的“Danger”,让我在那一瞬间以为走错了展厅,然而工作人员旋即揭开的幕帘把我带入一个奇异的世界。天幕低垂,水、光、雾在头顶波诡云谲,蔓延至远方。这是怎样一副末日景象,既恢宏又压抑,让人恍若置身科幻电影中。
可能见我一开始表情讶异,有位工作人员就一直跟着我轻声讲解:“这是激光和雾气组成的薄薄一层天幕,不是天花板……”这是丹麦裔冰岛籍艺术家Olafur Eliasson的创作——“共视共识”(Symbiotic seeing),由可能会带来危险的激光、造雾设备、通风系统、声效系统等构成的大型装置艺术品,占满了新加坡美术馆(SAM)丹戎巴葛分销园三楼展馆的整个空间。
然而这只是Olafur Eliasson这次名为《你的好奇之旅》(Your curious journey)展览呈现的作品之一。在一楼展馆还有他的大约18组不同形式的艺术作品。
进入一楼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冰川融化系列1999/2019”。墙上的每一对照片都呈现了生态的变化。左边是1999年的一座冰川,那么右边就是20年后同一座冰川的航拍照片。每个人站在这幅作品墙前,都能够明显地看到冰原在消退,岩石在裸露,苔藓在生长。这组摄影作品,用一种毋庸置疑到蛮横的方式,把人们直接带入一个“超客体”(hyperobjects) 的世界。
另一组作品“冰川的最后七天”也彰显了巨大冰川在面对气候波动时的脆弱性。冰岛冰块的不同融化阶段,都被艺术家用象征永恒的金属铸造,每个铸件还配有一个透明的玻璃体去象征冰块流失的水量。整个装置犹如一首挽歌,唱给这个“超客体”的时代。
过去,我们以人类为中心,区分主体和客体。但是,自从美国哲学家Graham Harman于90年代提出客体导向本体论(Object-oriented Ontology)之后,人们开始在“客客关系”中平等地看待世界万物。
在此思想背景之下,生态哲学家Timothy Morton提出了“超客体”的概念和幽暗生态学理论(Dark Ecology)。Timothy Morton认为,生态中人类与环境间的唯一关系就是“共存”(coexistence)。
环境既包括人类,也包括“非人客体”(nonhumans),它们都以超越人类主观意志的“超客体”形式存在。人类需要认识到,这是一个人类自身与众多超客体,彼此独立,却又相互关联地共存的“超客体时代”。
在这样的思想框架下,我们去理解Olafur Eliasson的作品就会变得更加容易。在装置艺术“多重影子屋”里,来参观的人们自身也变成艺术品的一部分,就像人自身也是被观看的客体一样。
Timothy Morton主张,超客体时代中,自然是不受人类控制的存在,人类与其他宇宙万物都以超客体的形式平等地存在。人类在艺术中需要承认自然中的危机、死亡等阴暗面。
Olafur Eliasson的作品践行的正是这样的理念,让人意识到人与环境的永恒共存关系。其中,我们人类应该如何承担起对环境的责任,值得每个人去反思。
文/徐海娜
摄影/ Ian 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