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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兴亚难民(穆斯林族群,主要生活在孟缅边境区域)罗吉娅·贝古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两年前来自印度的电话——她12岁的女儿哈米达8天前在孟加拉国难民营失踪。
两名罗兴亚男子以“更好的生活”为诱饵,把哈米达从孟加拉国难民营骗到了印度。最初这两个人贩子向这位有四个孩子的母亲索要65英镑(约合600人民币)的赎金——以我们的标准来看,这是一笔小钱,但罗吉娅只能通过挨家挨户地乞讨来筹集。
01
为了逃离拥挤、卫生条件恶劣且充满暴力威胁的孟加拉国难民营,罗兴亚难民只得涌入印度和其他邻国。
难民国际和阿扎迪项目2023年的一份报告指出,像哈米达这样被贩卖的罗兴亚女孩,大部分都被卖给印度男性为妻。
当罗吉娅接到亲戚的电话,得知哈米达已被找到,且人贩子已被新德里警方逮捕时,她差点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亲戚补充道:“罗吉娅,警察还逮捕了哈米达,她现在也在被拘留中。”
实际上,哈米达并不是个例,据联合国难民署(UNHCR)称,目前在印度被拘留的908名寻求庇护者中,有730人是罗兴亚难民。
“我四处求人,能找的都找了”罗吉娅说,“我恳求孟加拉国法律援助和服务信托的官员、联合国保护小组、巴鲁卡利难民营(考克斯巴扎尔众多罗兴亚难民营之一)的负责人……我无数次恳求他们,希望他们能帮我把女儿带回孟加拉国。”
直到今年3月,罗吉娅才再次见到女儿,她的一位印度亲戚发来一段视频,画面中,哈米达裹着白色的寿衣,躺在救护车里,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自哈米达在印度被拘留以来,她一直由FRRO(“外国人登记处”,一个隶属于印度内政部的政府机构)“负责照管。
“他们带走了哈米达的遗体进行尸检,但之后将近三周都没有归还给我们。”萨贝拉·卡图恩告诉《新德里电讯报》——她和家人以及其他数十名罗兴亚难民共同栖身于新德里的一处简陋贫民窟内。
“遵循伊斯兰教的习俗,我们想尽快安葬。我每天都会去FRRO的办公室,恳求他们归还我表妹的尸体,但他们什么也没做。”她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哀伤。
02
“他们不仅莫名其妙地扣留哈米达的尸体这么久,而且尽管我们多次要求,他们也从未给我们看过尸检报告或任何先前的医疗记录。”萨贝拉说。
《新德里电讯报》找到了曾核实过哈米达尸检情况的一位医疗专业人士,据他透露,尸检是在新德里的一家政府医院进行的,结果显示哈米达死于内脏“功能紊乱”,这在医学上被称为多器官衰竭。然而,要确定其确切的死因,还需要对她体内取出的组织样本进行深入的生化分析。
《新德里电讯报》获得的一份尸检报告复印件显示,在尸检前,医院曾收到一份警方报告,其中提到哈米达在拘留期间一直在服用治疗癫痫的药物。但报告显示,其病历并没有任何关于癫痫诊断的记录。
《新德里电讯报》还采访了8名曾在拘留中心与哈米达同住的罗兴亚被拘留者,其中六人在她去世时仍被拘留在那里。
这些难民们纷纷表示,在塞瓦萨丹拘留期间,他们从未见过哈米达发作过癫痫。而那里所有被拘留的女性都挤在一个拥挤的卧室里,男性则被迫住在另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种恶劣的居住环境无疑给被拘留者带来了巨大的身心压力。
哈米达的母亲罗吉娅悲痛至极,她说,哈米达甚至在离开孟加拉国之前都是“一个完全健康的孩子”,从未出现过任何癫痫症状。
而哈米达的遭遇并非个例,有多名罗兴亚难民都声称自己可能被迫服用了不明药物。拘留哈米达的拘留中心只是其中之一,新德里地区其他拘留中心的15名罗兴亚难民向《新德里电讯报》透露,他们经常被喂食“掺有可疑成分的食物”。
一位要求匿名的罗兴亚难民男子回忆道:“在拘留中心吃过饭后,我感到异常困倦,仿佛置身于醉酒的状态之中。那段时间,我的思维能力几乎完全丧失。”此外,还有几位被拘留者提到,这些食物似乎还具有抑制性能力的作用。
“如果我拒绝吃他们掺了药的食物,他们就会打我。”另一位要求匿名的罗兴亚难民女子说。
难民国际和阿扎迪项目2023年的报告也提到了拘留中心故意污染罗兴亚难民食物的做法。
报告中引用了一位在印度被拘留了18个月的罗兴亚女性的话,她说拘留中心的工作人员“在食物里掺了东西”,导致所有人都生病了。
印度罗兴亚活动家萨伯·卡·明表示,给被拘留者下药可能是为了让他们丧失活动能力,以“限制其可能会有的不法行为”。
“如果被拘留者因药物影响而处于非正常状态,他们将无法与外部的朋友和家人正常沟通,无法揭露任何虐待行为,也无法进行有效的反抗。而且,这会让拘留所内的女性和女孩更容易成为性侵犯者的目标。”萨伯·卡·明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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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表示,对于哈米达来说,即使有了化学分析报告,也可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从尸检到分析完成,可能需要一年或更长的时间,”一位选择匿名的新德里法医学教授说道,他担心会遭到当局的报复,“即便如此,结果也可能很模糊,因为医生在保存内脏并进行化学分析时,并不知道要申请检测哪种具体药物。”
27岁的罗兴亚族难民罗比·阿洛姆及其妹妹罗马,在今年3月24日晚哈米达不幸离世时陪伴在她身旁。这对兄妹在启程前往印度的当天,于达卡的一个火车站首次遇见了哈米达。
罗比说,哈米达成了他们的妹妹,和她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从未透露过他们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孩。
罗比与其他几位曾认识哈米达的前被拘留者均表示,直至她去世前一周,她都未曾罹患过重病。
“然而,在她去世前的两天,她开始发烧并呕吐,还抱怨自己出现了尿潴留(指膀胱内充满尿液而不能正常排出)的症状。”现已定居欧洲的罗比在电话采访中回忆道。
“当局把哈米达带到拘留中心附近的一家小医院时,我陪在她身边。那里的医生给她开了处方,说她情况危急,必须立即转移到设备更好的政府医院。”罗比补充道。
罗比表示,当天值班的外国人注册登记处(FRRO)工作人员拒绝为哈米达提供紧急医疗救治。
“他们强迫她回到拘留中心,而不是送她去医院。他们要两天后再送她去医院,还说她只是假装病得很重。”
次日,罗比表示哈米达的状态“极其糟糕”,痛苦地哀嚎不止。
“他们终于在日落之后才叫了救护车,但是已经太迟了。她在去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到达医院时已被宣布死亡,”罗比哽咽着说道,“她在临终前哭着喊着要找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的母亲。”
另一位在哈米达去世时陪伴在她身边的前罗兴亚被拘留者表示,在大多数情况下,向FRRO和拘留中心值班的印度警方求助都会被拒绝。
“他们总指责我们‘夸大其词’。即便偶尔带我们就医,也从不让我们直接与医生交流。总是警察陪着我们,把医生拉到一边自己自顾自地说话,”他说道,这一说法与难民国际组织和《阿扎迪项目》的报告相同,“警察在与医生交流时,经常使用充满种族歧视的侮辱性词汇。”
“通常,当我们中的某个人病得快要死了,当局就会释放这个人,以避免承担任何责任。我我不清楚哈米达的确切死因,但FRRO对她未能及时施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位现已定居北美的难民补充道。
一位在塞瓦萨丹被拘留了一年多的罗兴亚难民女性表示,FRRO在她身体虚弱到无法行走的阶段释放了她。
“我太虚弱了,瘫痪了,亲戚们不得不把我从拘留中心抱出来。FRRO没有对我的病进行治疗,他们只是在我情况恶化到极点时,才将我放出。”她要求匿名,还补充说FRRO禁止他们与媒体交谈。
04
新德里律师查特吉表示,尽管哈米达是一名被拐卖的未成年人,但还是被印度政府认为是 “非法移民”,而且“未遵循法律规定的正当程序”。
“这是对一位遭受迫害、人口贩卖等最严重反人类罪行指控的受害者的二次伤害。”作为律师,查特吉反对无限期拘留罗兴亚族难民。
一个罗兴亚难民家庭向《每日电讯报》透露,哈米达的死亡被用作威胁手段,阻止他们为亲属在新德里被无限期拘留一事向最高法院寻求法律救济。
“FRRO官员联系了我们,警告说如果我们向最高法院提起诉讼,他们就会杀死我们被拘留的家人。他们说,‘你们家人也会遭殃,他们会像哈米达·贝古姆一样死去。’我们吓坏了,立刻解雇了律师。”这位出于安全考虑而选择匿名的家庭成员说道。
非政府组织“加强权利”(Fortify Rights)负责人约翰·昆利表示,有关罗兴亚族难民遭受当局死亡威胁的报告“令人发指”。
在考克斯巴扎尔家中简陋的小屋里,罗吉娅看着家人手机上的哈米达照片,再次泪流满面。
“自从哈米达离开的那天起,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一次踏出家门,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四处搜寻,渴望能在人群中看到我那女儿……但我从未见过。”罗吉娅的话语中充满了绝望,她和家人曾为了逃离2017年缅甸那场针对罗兴亚人、惨绝人寰的种族灭绝暴行,辗转来到了孟加拉这片陌生的土地。
“我漂亮的女儿走了,没人为她的死负责。我永远都无法原谅印度政府对她所犯下的罪行,如果她能活到现在也才14岁。真主看着一切,他一定会让那些责任人受到审判。”
参考:https://www.telegraph.co.uk/global-health/climate-and-people/hamida-begum-rohingya-child-death-india-refugee-deten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