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如何搞砸了自己的政治遗产

上周四，在华盛顿国家大教堂的讲台上，乔·拜登为前总统吉米·卡特致悼词。现场观礼的还有三位前总统——比尔·克林顿、乔治·W·布什和巴拉克·奥巴马，以及曾经和未来的总统唐纳德·特朗普。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第二个总统任期，不过这份成就却与拜登无缘。当拜登向这位同样只任一届的总统致敬时，不免让人产生某些联想。

“许多人认为他属于过去的时代，但实际上，他对未来有着深远的洞察，”拜登在提到卡特时说道。他进一步列举了卡特在推动民权、促进和平与核不扩散以及保护环境方面的成就。

然而，就在本周早些时候，拜登还试图为自己的政治遗产做出辩护，表达他希望被历史如何铭记。
拜登（左前排）与卡马拉·哈里斯、希拉里·克林顿以及几位美国前总统一起出席了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的葬礼。

“我希望历史记载我是如何制定计划以恢复经济、重建美国的国际领导地位，”拜登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说道。“我也希望它能写下，我是以诚实和正直完成这一切的，我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拜登是否会如愿以偿仍然是一个争论激烈的话题。然而，当他的总统任期即将在下周结束时，他的支持率却几乎跌至历史最低点。据最新的盖洛普民调显示，只有39%的民众对他持积极看法，而在他上任初期，这一数字曾高达57%。

更让拜登心情沉重的是，他在2020年击败的对手唐纳德·特朗普即将重新掌权，这为他的总统生涯画上了一个似乎颇为沮丧的句号。

尽管拜登在任内取得了一些成就——例如，巧妙地推动复杂的投资和基础设施立法通过国会（尽管民主党在国会的优势极为微弱），强化并扩大北约，以及任命大量多元化的联邦法官——但至少目前，这些成就都被其他因素掩盖了。
拜登总统在白宫签署《2022年通胀减少法案》成为法律后

拜登在历史中的角色更像是两次特朗普总统任期之间的“民主党过渡期”。与其说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不如说是一段短暂的插曲。

“他希望自己的遗产是：他将我们从特朗普手中拯救出来，”民主党策略家、作家苏珊·埃斯特里奇说。“但遗憾的是，对他来说，他的遗产却是特朗普的回归。他成了特朗普第一任期和第二任期之间的桥梁。”

事情本不一定是这样的。拜登和他的团队经历了多重冲击——有些在他们的掌控之内，有些则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然而，许多对拜登政府造成最大伤害的事件其实是完全可以预见的，甚至早已被预言，但总统及其政府似乎应对不足。

为此，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从喀布尔的混乱到早期“失误”

拜登担任总统后的首次重大失误发生在2021年8月的阿富汗撤军中。这次混乱的撤军行动发生在地球的另一端，成为他任期早期的重大挫折之一。

尽管撤军计划是在特朗普政府的最后几个月谈妥的，但拜登仍然支持这一决定，尽管一些军事顾问发出了警告。这些严峻的预测很快成为现实，喀布尔陷入了恐慌和动荡。
2021年8月，喀布尔机场，人们爬上飞机并试图找到登机途径。

在国内，拜登面临的局势同样不容乐观。到2021年夏天，美国通胀率30年来首次突破5%。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曾表示，这种激增是“暂时的”，拜登也将其称为“短期现象”。然而，奥巴马时期的经济顾问拉里·萨默斯等人却持不同看法。

到2022年6月，通胀率达到9.1%的峰值，这不仅证明了批评者的预测，也迫使耶伦和拜登承认，他们对通胀问题的评估存在误判。

尽管到2024年夏天，月度通胀率已降至3%以下，失业率保持低位，经济增长也相对稳定，美国的表现优于其他工业化国家，但选民对经济的悲观态度却挥之不去。

拜登政府在应对后新冠时期美墨边境无证移民激增的问题上反应迟缓。共和党推动的移民重新安置计划将大量移民转移至民主党主导的北方城市，对这些远离边境的地方政府服务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冲击，拜登政府对此似乎措手不及。

其他危机也接连不断，包括新冠测试和婴儿配方奶粉短缺、鸡蛋价格飙升、《罗诉韦德案》堕胎权的终结、以及乌克兰和加沙的战争。拜登政府似乎每解决一个危机，新的问题就接踵而至。

在2009年至2017年期间担任奥巴马总统的副总统。（图为2008年在伊利诺伊州斯普林菲尔德的老州议会大厦拍摄

这些挑战确实是艰巨的，足以让全球许多民主国家的现任领导人下台。然而，对于拜登和民主党来说，他们不仅希望证明自己是特朗普的有效替代者，更想成为全球专制政权的对立面，执政的代价和风险显得尤为重大。

“记忆力差的老人”
在总统任期内，拜登政府的一些回应显得格外不合时宜。2021年11月，当能源部长詹妮弗·格兰霍姆在电视采访中被问及是否能通过提高美国石油产量来降低油价时，他大笑着回答：“真是太好笑了。如果我有魔法棒就好了。”

拜登曾被视为一名极具沟通能力和演讲天赋的政治家，但如今他似乎无法再与美国人民产生共鸣。他的高龄也逐渐显露出影响。

“看拜登讲话的时候，我心里想，天啊，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位曾在拜登政府早期任职的白宫高级官员表示，并要求匿名。“也许是因为每天都在身边，所以没有那么明显。”
拜登在美国空军学院参加毕业典礼时摔倒

特别检察官罗伯特·胡尔在调查拜登处理机密文件的报告中，称其为“一位记忆力差的老人”，这一表述在民主党内部引发了不小的忧虑。

拜登减少了与媒体的互动，他的公开露面也变得更加有条不紊，言辞失误和口误则成为共和党攻击的素材。尽管如此，拜登依然坚持追求连任的目标，决心赢得第二个总统任期。

拜登的核心团队

在总统任期内，拜登身边聚集了一批资深的政府人士。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自拜登担任参议员时便是其重要的外交政策顾问；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曾是知名的上诉法院法官，也是奥巴马2016年提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候选人；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则曾担任美联储主席。

在白宫内部，拜登选择了有数十年民主党政府服务经验的罗恩·克莱恩担任幕僚长，长期助手迈克·多尼隆则担任高级顾问。

这支团队在国会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尤为出色。尽管众议院和参议院的民主党仅有微弱多数，他们仍取得了许多早期立法胜利，即便面对共和党的一致反对以及党内中间派的迟疑。
拜登和吉尔·拜登在白宫的七月四日活动中

拜登的“美国救援计划”在他上任两个月后通过，包含近2万亿美元的新政府支出，用于扩大医保补贴、分发新冠疫苗以及实施一项将儿童贫困率减半至5%的补助计划。同年，一项规模为1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法案也获得通过，其中包括在交通、清洁能源、供水、宽带和其他建设项目上的新支出。

这些成就为现代第一任期总统设立了一个高标准，但也带来了一些批评人士所谓的致命缺陷。
据称，拜登周围的圈子越来越孤立

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学副教授布伦特·塞布尔认为，拜登的政策努力过于集中于需要多年时间才能见效的长期经济计划，这与总统选举的紧迫需求显得脱节。

“这些大规模立法的时间框架与选民对眼前经济利益的期望完全不同步，”塞布尔表示。

他认为，拜登如果能够找到更快地将具体利益传递给选民的方式，会更有利于他的政治前景。这一观点也得到了拜登本人的认同，他在最近一次报纸采访中承认了这一问题。

内部斗争与挫败感

拜登团队的表现不仅在立法成就上有所差距，在日常的政治信息战中也显得捉襟见肘。面对日益强势的政治反对派，他们的表现逊色不少。

一位拜登政府的高级官员坦言，政府在任期初期显得更果断有效。“当事情变得像磨石般沉重，失去实现重大成就的成就感时，内部分歧和挫败感就会涌现，”该官员表示。他还提到，随着压力的增加，拜登周围的核心圈子变得更加封闭。
一位评论员说，拜登的总统任期应该分为两半

2023年9月，经过两年的相对平静，共和党对拜登发起了弹劾调查，涉及阿富汗撤军、拜登家族商业交易等问题。同时，拜登的公众支持率持续低迷，仅徘徊在40%出头。

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学副教授布伦特·塞布尔认为，拜登的总统任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成果丰硕；第二个阶段则显得缺乏重点。

“拜登认为美国在宏观经济上表现良好，这种认知让他和团队忽视了仍在遭受困境的普通美国人，”塞布尔指出。

艰难的选举竞选

2023年4月25日，拜登正式宣布参选，并在竞选视频中警告特朗普“极端主义”对美国构成威胁。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拜登频频警示特朗普可能对美国民主造成的危险。他强调自己的经济计划，并推崇“拜登经济学”（Bidenomics），指出通货膨胀正在下降，而经济仍在增长。

2023年6月，拜登前往芝加哥，他在一场筹款活动上发表演讲，宣扬他的经济政策。“拜登经济学关乎未来，”他说，“这只是另一种恢复美国梦的方式。”

但布伦特·塞布尔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策略。“他在整个春季和夏季早期花费大量时间谈论自己是现代历史上最成功的经济总统，这与实际情况格格不入，”塞布尔说。“不仅信息脱节，他本人也不是一个有力的信息传递者。”
唐纳德·特朗普将于1月20日宣誓就职

拜登在芝加哥的演讲中时常语无伦次，语法错乱。尽管如此，他仍坚信自己是击败特朗普的最佳人选。他告诉助手们：“我不是年轻人，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我知道如何为美国人民办事。”

危机与困境

2023年10月，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后，拜登再次面临外交危机。他迅速警告以色列不要过度反应。但与俄乌战争不同，这次拜登未能形成统一的国际联盟。对以色列的持续支持甚至削弱了国内部分选民对拜登的热情。
美国对以色列的持续支持削弱了一些人对拜登的支持。

与此同时，拜登的儿子亨特因法律问题不断受到关注。亨特因持枪问题在6月被定罪，并因涉及外国商业交易的税务指控面临起诉。家庭纷争不仅分散了拜登的注意力，也对其情绪造成了影响。最终，拜登在11月的选举后赦免了亨特，但这一决定受到许多人的批评，包括一些盟友。

2024年6月，拜登在亚特兰大的一场辩论中表现失常，语无伦次的表现成为他竞选的致命一击。这场辩论不仅证实了共和党的攻击，还加剧了民主党内对其高龄的担忧。

特朗普在7月的全国党代会上展现了强大的党内凝聚力后，拜登退出了竞选。

拜登和他的团队受到了事件的冲击，有些事件在他控制范围内，有些则在他控制之外。

特朗普战胜了拜登亲自挑选的接班人卡玛拉·哈里斯，这一结果最终成为对拜登半个世纪政治生涯的否定和失败的最终裁决。

如果拜登在总统连任之路上选择退出，他的政治遗产会是什么样？或许，没有竞选视频发布，没有苦苦寻找竞选口号，也不会有在与特朗普的辩论中惨败的灾难。相反，一场民主党内部的激烈初选可能会展开，而拜登则可以置身事外，保留政治尊严。

“我们本应该举行初选，”民主党策略家苏珊·埃斯特里奇认为，“这样他的接班人就能有时间去证明自己。”
一个时代的终结:拜登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2025年1月

最终，拜登的高龄和特朗普持久的政治吸引力成为了他政府无法化解的双重危机，也正是这些因素最终耗尽了他的总统生涯。

一周后，特朗普将再次宣誓就职。他可能立刻着手拆解拜登在过去四年中实现的诸多政策成果。他的执行力如何，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拜登的政治遗产究竟会如何被评价。

几周前，有人问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历史将如何评价拜登及其政府。他的回答是：“这将由历史学家来判断。”

最终，这就是拜登留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