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Elaine McCusker 曾担任美国国防部副部长（财务主管） 主要负责与国防政策相关的预算和财政事务。以其在国防预算分析方面的专业著称，这是她的最新文章。立场不同，观点仅供参考借鉴，请注意甄别。
为什么让普京获胜将比支持乌克兰付出更多代价
许多美国人对于援助乌克兰的成本深感忧虑。美国国会花费了整整七个月的时间才批准最新的援助拨款。根据11月皮尤调查的结果，尽管大多数美国人支持向乌克兰提供援助，但约有四分之一的人认为，华盛顿的援助过于慷慨。包括副总统候选人JD·范斯（JD Vance）在内的当选官员，仍然发表着有关“美国因乌克兰冲突而背负五千亿美元债务”的误导性言论。而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则在去年二月社交媒体上发布信息，批评美国继续投入乌克兰的资金“简直是疯狂”，他当时正帮助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制定削减联邦开支的计划。
这些担忧无疑是有其理由的。美国正面临着许多复杂的挑战——非法移民、国家债务、与东方国家的竞争、中东战事以及全球安全环境的不可预测性——这些问题都在争夺政府的关注与资源。因此，华盛顿在做出决策时常常难以理清轻重缓急，这一现象也就不难理解。
然而，那些单纯担忧援助乌克兰成本的美国人，实际上忽略了更为严峻的问题。他们应当关注的是：不援助乌克兰的代价。通过对基辅的支持，美国正在防止俄罗斯直接威胁东欧与中欧的稳定，而这种威胁无疑会消耗更多美国的资源。更为严重的是，华盛顿可能已经在阻止一场北约与莫斯科之间的直接冲突，一旦这场战争爆发，美国军队必然需要参与其中。
为了衡量支持乌克兰能为美国节省多少开支，我和我的同事们在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准备了一份即将在一月发布的报告，详细分析了如果俄罗斯战胜乌克兰，并将军队部署到北约边境后，美国将面临的费用。我们评估了美国在防御俄罗斯潜在威胁时所需的军事能力、兵力以及战略部署——尤其是在俄罗斯攻击北约成员国的情况下，如何同时遏制其他在太平洋和中东日益强硬的对手。
计算结果令人大吃一惊。根据我们的预测，如果乌克兰败北，美国未来五年在国防方面的支出，将比现有预算多出8080亿美元。相比之下，自2022年以来，国会已拨款1120亿美元用于支持基辅。这意味着，五角大楼对乌克兰的援助，仅占美国为保护欧洲免受俄罗斯胜利威胁所需费用的不到14%。换句话说，允许俄罗斯击败乌克兰将使美国付出大约七倍的代价，远远超过维持现状的支出。因此，援助乌克兰不仅是战略上的正确决策，也是一个理智的财务决策。
彻底失败
如果美国停止支持乌克兰，基辅将陷入深重困境。尽管乌克兰已努力动员其工业基础，但其欧洲伙伴无力填补美国撤离后所留下的巨大空白。随着美国援助逐渐减少，欧洲大陆的政治意愿也会逐步减弱，难以再投入足够的资源来增强防务能力。乌克兰在扩展本国工业基础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其军事制造商远远无法生产足够的武器来抵抗一个人口超过其三倍的国家。特别是在生产防空系统、火炮和装甲车辆方面，乌克兰的生产能力存在严重短缺。即使乌克兰的制造商能够追赶上俄罗斯，莫斯科依旧能依靠其外部盟友提供人力、武器和其他资源。
没有美国的支持，俄罗斯将于2025年开始推进，而基辅将面临武器耗尽的局面。到了2026年，乌克兰将失去有效的空中防御能力，俄罗斯将能够进行持续的大规模轰炸，摧毁军事和民用基础设施。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乌克兰的常规部队虽然会英勇抗敌，但几乎没有存活的希望。到年底，乌克兰的军队可能会彻底崩溃，俄罗斯将占领基辅，并向北约边界推进。换句话说，莫斯科将无可争议地取得胜利。
俄罗斯总统普京会对这种胜利感到满意，但他不太可能就此停手。普京曾把苏联解体称为“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他对主导东欧的渴望从未掩饰过。如果俄罗斯战胜了基辅，他的目标只会更加膨胀。胜利后，普京将更加坚定其危机管理的策略，以应对国内的挑战：他已将自己的权力建立在“保护俄罗斯免受西方贪婪侵害”的旗帜下。征服乌克兰后，克里姆林宫可能会在白俄罗斯及乌克兰西部重建俄罗斯的军事部署，这些地区与北约成员国波兰、斯洛伐克、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接壤。俄罗斯还可能开始在波罗的海国家和摩尔多瓦附近部署导弹、战机及其他军事装备。此后，莫斯科将沿北约边界建立起互相联系的防空系统，延伸至北极。
控制乌克兰将使俄罗斯能够威胁整个东欧。通过掌控乌克兰，克里姆林宫将拥有数十万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士兵，能够迅速投入战斗。此外，俄罗斯还可以征召尚未动员的乌克兰民众。控制乌克兰还将大幅增强俄罗斯的防务工业能力和经济潜力。虽然俄罗斯需要时间从当前的入侵中恢复，但到了2030年，它可能已经准备好对北约国家发起新的进攻。
美国的军事扩张
部分美国人或许并不特别关心阻止俄罗斯攻打北约。然而，认为华盛顿应该从欧洲撤离，并将资源投入其他事务的观念，未能认识到冲突的全球性特征。毫无疑问，欧洲应该加大自身防务投资，但百年来的历史教训表明，当美国放弃某一地区的利益时，暴力冲突最终将把它拖回来，并对美国的安全和繁荣构成威胁。美国的撤退将使其他地方的对手更加大胆，简单来说，地区性冲突早已不再局限于过去。
为了保护国家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利益及国际声誉，美国必须保持其全球大国地位，并加大相关能力建设的投资。如果允许乌克兰沦陷，华盛顿就需要更大、更强、更迅速、分布更广的军力。为了有效威慑俄罗斯，并在必要时击败它，特别是在莫斯科推翻基辅后，美国军队需要增加大约27万人。大部分新增兵员——16.1万人——将加入陆军，数量远超陆军到2029年计划的94.3万。新增的兵员将用于组建14个新的旅战斗群，使陆军总数达到72个。这14个新战斗群将使美国在欧洲的驻军翻倍，能够在任何时刻部署11个作战群，实施更全面的军事行动，并在危机时迅速反应。此外，这将大大增加美军与盟国在该地区进行的综合性演习次数，进一步增强双方的战备能力和威慑力。预计，陆军部分的预算增加将接近880亿美元。
海军陆战队的计划兵力为20.5万人，将增加超过3.1万人，其中一部分用于组建8个新步兵营，包括2个现役和6个后备。每个现役营约有6600名海军陆战队员，含后勤与情报人员，后备营为2300人。新步兵营将支持海军陆战队继续威慑东方国家与朝鲜——若俄罗斯获胜，这两个国家可能会更大胆地挑战美国。它们还将填补美军在转向东欧时在中东留下的空缺，并提供更多两栖部队，驻扎在波罗的海。
为了应对俄罗斯对北约国家的侵略，美国还需要大规模建设和改造欧洲的军事设施，预计费用将达310亿美元，包括分散并加固的武器仓库建设。美国还需决定是否禁止驻军士兵将家属带到东欧，或者增加开支保障家属的安全。
若要击败莫斯科，空中优势至关重要。美国需要更多第五代与第六代战斗机以确保空中优势，打击俄罗斯的空中攻击者。同时，必须增加空中加油机与运输机，确保战斗机能在空中长时间作战，并迅速将部队与装备调度到各个战区。美军还需要延长F-22的服役时间，加速新型军机的研发，并延迟KC型加油机及C系列运输机的退役。此外，美国还需加强空中加油无人机的购买，延长战斗机的作战半径。总的来说，美国将比原计划多采购683架飞机及相关装备，预计花费约1090亿美元。
世纪交易
美国对无人系统的投资不仅仅应停留在加油无人机上。乌克兰战争已经表明，无人机对于未来战争至关重要。在整个入侵过程中，基辅和莫斯科都大量依赖无人机来侦察战场、压制敌人并进行攻击。然而，在这项技术上，美国明显落后于俄罗斯。为了应对一个精通无人机技术的莫斯科，并获取这种在日益增多的任务中被广泛使用的消耗性资源，华盛顿必须对无人技术和平台的制造与开发进行大规模投资，预计金额为290亿美元。
美国同样需要更强的防空能力。如果乌克兰失守，俄罗斯将与北约接壤2600英里的新边界，可以在此集结武器和超过90万兵力，以及从乌克兰征召的士兵。这意味着，美国需要大规模部署防空系统，以及精确与常规弹药，预计采购费用大约为1730亿美元。为了满足所需的生产速度与数量，美国必须扩展工业基础并最大化现有生产线，尤其是在短程与远程武器的生产方面。为了满足所需的弹药和舰船数量，美国政府将不得不额外支出630亿美元以增强工业生产能力。
虽然欧洲的冲突主要由陆军主导，并在空军掩护下进行，但华盛顿同样需要更强的海上能力。俄罗斯的复苏可能会在黑海和大西洋骚扰航运，而伊朗及其代理人可能也会在中东水域作出类似举动。为了在不削弱其在太平洋的存在的情况下应对这些骚扰，美国海军将不得不放弃原本减少9艘舰艇的计划。实际上，它需要增加18艘新的作战舰艇，包括2艘航母，确保舰队保持在12艘。海军还需要4艘潜艇（其中包括推迟1艘洛杉矶级潜艇的退役），3艘新型驱逐舰、3艘护卫舰，以增强其海上战力的部署灵活性，并需要增加6艘后勤支援舰以确保舰队能在海上长时间停留。这些舰艇的建造预计将花费额外500亿美元。
威慑战争虽然昂贵，但打起来更加昂贵。
此外，美国还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威慑并打败克里姆林宫。美国必须提高驻本土和部署部队的战备水平，这意味着将额外支出约1850亿美元用于训练和演习。同时，还需要改善设施和备件库存，预计花费约330亿美元。美国还需要增加特种作战部队的数量和质量，特种部队对情报、塑造战场形势以及扰乱敌人至关重要，费用预计超过100亿美元。鉴于俄罗斯在太空与网络领域的经验，华盛顿还需要增强相关领域的架构和指挥系统，预计额外花费超过360亿美元。
将这些数字相加，总金额达到8080亿美元。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几乎相当于2022年整个五角大楼的预算。事实上，这可能还是低估的。如果基辅能够战胜莫斯科，俄罗斯将退回至自己的边界，军队失败，经济萎缩，国际伙伴关系受损，且面临国内诸多挑战。相比之下，乌克兰将充满活力，自由繁荣，拥有强大的工业基础和现代化军队。美国也可以相应减少其在欧洲的部署和军事能力，尽管会保持一定的存在，但更多的资源和精力将能够转向太平洋——这是许多美国总统，包括特朗普所期待的战略。
美国不仅在全球事务中更为安全，而且在财政上更具责任感。威慑战争虽然代价高昂，但打起战争来更加昂贵。面对全球威胁，华盛顿对帮助基辅的成本进行重新评估是可以理解的。但鉴于事态的严重性，美国人必须明确长期的实际成本，而不仅仅是前期的支出。支持乌克兰不仅是道义上的正确选择，还是经济上的明智之举。这是对美国利益的明智投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