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沉思录

文摘   2024-09-11 23:06   北京  

做一个不快乐的人好还是做一头快乐的猪好?这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经典的哲学问题。如果你非要抬杠说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快乐的人呢?那我也无话可说。孟子曰过,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谁承想我现在一个都没落着。因为我开始思考了,猪猪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现在是一头不快乐的猪。

我思考的问题是自己的命运,毕竟人为刀俎我为猪肉。人类有著名的“保安三问”:“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我觉得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的出身:如果我是小香猪,在努力保持体型的情况下,很可能独得主人恩宠;如果我是野猪,可能会鬃毛獠牙,餐风露宿,啸傲山林,终老一生;但如果我是肉质鲜美的苏格兰小乳猪,结局就不太乐观了。

凡事总有例外,对我们猪也不例外(听起来有点绕哦)。听闻我们猪族有个名叫“猪坚强”的前辈,汶川地震时,一岁的它被埋废墟下三十六天,竟靠着吃木炭、喝雨水存活下来,瞬间以“坚强的猪”走红。如今,猪坚强前辈已经十二岁了,相当于人类的九十多岁!欲为龙象,先做牛马。对我们猪来说,欲为坚强,先饿肚子。猪之所以成其为猪,就在于每时每刻都会放开了肚子吃。因此不是所有的猪都有这样的好运气,就像不是所有的熊都是维尼。

可惜,猪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我是肉猪,白花花胖嘟嘟的肉猪。听起来很可爱,估计尝起来也很可口。你知道肉猪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已经不是一头完整的公猪了,他们(好羡慕这个代词)的肉会有一股臊味。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我理解人类。可我永不原谅。

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阉了,自那以后,我茶不思饭不想,发情的冲动也没有以往那么强烈。而在之前,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猪形的云。但是我知道所有这些都是奢望。肉体是供奉灵魂的神殿,肉体不完整,我的灵魂也跟着破碎。爱情是一种奢侈的东西,我再也没有资格对隔壁的小母猪花花诉说我的思念。

于是乎,我像忧郁的王子一样日渐消瘦。看到同类们争先恐后地抢吃猪饲料,我忍不住难过。以我们灵敏的鼻子,在山林中找到最珍贵的松露也不成问题。它们应该很快乐吧,猪头猪脑的,笨到不明白自己有多笨。子非猪安知猪之乐?我就是猪,我知道自己不快乐。可就连猪与猪之间也有隔膜。刚开始我会以简单易懂的语言警告它们危险的命运,仿佛先知一样,但每次说完,它们就悲从肚中起,饿向嘴边生,情难自抑哼哧哼哧地吃起饭来,离莫比乌斯环一般的宿命更近了一点。我总觉得不可以这样,我们本应该有更多可能。

如果我生在信仰伊斯兰的地区,或许可以免遭英年早逝的惨剧。但是他们不喜欢猪,觉得猪脏,猪肉在那些地方没有市场,或者只能在黑市存在。没有人养殖就没有猪繁衍生息。随着现代化的进展,山林渐渐收缩,湖泊也渐渐干涸,这样一来猪岂不是要灭绝?被圈养是一种代价,獠牙是已经落伍的返祖现象,我好蛋疼。

后来我想明白了,猪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既然一头猪生来就要被吃掉,那么为何不选择向死而生?被圈养的命运又有何可惜?不如想办法尽快自我了断。作为一头肉猪,口感至关重要,我要为自己(即使是强加于我的)命运和体重负责,每天多扭屁股多跑步,拱好白菜,鼻孔里不插大葱,保持矫健,保持快乐,保持风华绝代,做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把脸凑近一点,我想在你的眼睛里看看我的模样。啊,你为什么流泪了?罢了罢了,跟你这头未开化的猪没什么好聊的,你只需要把我的话记下来,也不枉我有这样聪明绝顶的猪脑子。Lastbut not least,告诉花花,就是隔壁屁股上有块大黑斑的那个,对她说我爱她,我爱她卷卷的小尾巴,我的爱是阉不掉的,希望她好好的。

听说刀如果够快,血从心口喷出时,能听到风声,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明晃晃的,特别美。我好想在泥地里撒欢打滚,洗掉一身的疲倦;好想风轻轻吹拂我的耳朵,就想一对小翅膀迎风招展;好想蹭蹭你的脸,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好想一会刀可以快一些,一定要比时光更快。

2019.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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