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业的未来

文摘   2024-09-18 14:56   北京  
2016年是国际政坛风起云涌的一年,也是网络段子层出不穷的一年;2016年是传统媒体衰落的一年,也是社交媒体崛起的一年;2016年是新闻界荣耀的一年,也是新闻界蒙羞的一年。
这一年,美国大选中的特朗普成为网红和表情包的主角,风头盖过了金正恩。这一年,韩国总统朴槿惠因一女生在网上炫富引出闺蜜干政事件,以致百万人在光华门前示威游行而被逼下台。总而言之,这是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的一年,众多吃瓜群众纷纷惊呼这剧情赛过美剧和韩剧。

其实政治与媒体向来是如影随形的,美国大选的历史也是媒体发展的历史。很多次伟大的总统诞生都伴随着媒体使用方法的变革:第一次是林肯,首先使用和出现了总统辩论和演讲;其次是富兰克林罗斯福,使用广播对全美人民讲自己的主张;下一位是肯尼迪,电视广告和电视辩论轻胜尼克松;下一个是这位大嘴特朗普,不靠电视广告和电视辩论,只靠互联网媒体和走现场获得拥护。

马克思认为,根据事实来描写事实与根据希望来描写事实,构成了新闻真实与否的区别。前者因据实报道而真实,后者因据不实报道而不真实。对于新闻记者来说,应当“极其忠实地报道他所听到的人民呼声”。记者所听到的人民呼声,本身就是事实的一种存在形式。“极其忠实地报道”之,这是“根据事实来描写事实”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新闻真实性的重要体现。马克思还说:“不真实的思想必然地、不由自主地要伪造不真实的事实。因此也就会产生歪曲和撒谎。”

而美国大选之时,几乎所有主流媒体对特朗普围追堵截,极尽嘲讽之能事,说特朗普是“满心仇恨、种族主义、男权至上、无能好战、口无遮拦、缺乏耐心的跳梁小丑”。但是,就是这个几乎不被主流新闻界看好的人,成为了下一届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当选,说明现在美国社会撕裂程度之大,但这已不仅仅是上流社会与中产阶级的撕裂,还是主流媒体界与人民群众的撕裂。主流媒体界习惯了将人民视为乌合之众,将民意玩弄于鼓掌之中,到特朗普获胜他们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希拉里邮件门暴露了他们与特权阶级的勾结。拿钱办事当然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但是我们得问一问,向来以真实和客观自诩的新闻界如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么它的公信力将何存?

世间新鲜事层出不穷,按理说永远有新鲜事,那么新闻业就永远有存在的必要。那为何如今新闻业大踏步倒退呢?究其原因在于没有坚持真实二字,也就是张季鸾所说的“四不主义”,即不党、不私、不盲、不卖。“不党”,是说它不为某一个政党服务;“不私”,是说它的目标不是为己,而是为了公平和正义;“不盲”,是说要有清醒的头脑;“不卖”是反对卖身投靠。

梁启超在《论自由》中言:“自由者,天下之公理,人生之要具,无往而不适用者也。辱莫大于心奴,而身奴斯为末矣。”如果说苏联统治下的媒体因为政治因素,也就是“权”而不能公正发声的话,那么,现在美国主流媒体则是因为经济因素,也就是“钱”而被收买。现在,传统主流媒体的节操已荡然无存,哪里还管什么不党不私不盲不卖,只恨自己党得不够多,卖得不够贵。

现在新闻界最大的两个问题,是缺乏陈寅恪先生题写在《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的十个大字——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在抗日战争胜利后北大召开的第一个开学典礼上,同学在欢迎标语上恳请胡适能够给他们思想自由和学术自由。当时胡适对大家说:“自由是对外面束缚而言的,它可以抵制外来的压力和限制,这本来就是北大的精神所在。但独立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能独立,就只能做奴隶。学校当然可以给你们以自由,但是学校不能给你们独立。我是一个没有党派的人,我希望学校里没有党派,即使有,也如同有各种不同的宗教思想一样,大家有信仰的自由,但切不可毁了学校……”

于新闻界而言,自由是对管制来说的,而独立是对行业生存来说的。

新闻自由是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在新闻传播领域中的延伸,或者说是通过新闻传播媒介实现的言论和出版自由。新闻自由与政府管制是一对矛盾的统一体,没有政府管制的新闻自由会导致对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损害,没有新闻自由的政府管制会导致专制和独裁。

新闻自由应该是一种权利而不是权力。马克思有一句著名的话语:出版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基础,没有出版自由,其他一切自由都会成为泡影。这句话可以看作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核心内容。马克思认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发表意见的自由是一切自由中最神圣的,因为它是一切的基础。

宪法学家王世杰在20世纪20年代指出:“凡意见之以口语表示者为言论,而此种表示之自由,便即所谓言论自由;凡意见之以文字图画表示者为著作,而此种表示之自由,便即所谓著作自由;凡意见之以印刷的文字图画表示者为刊行物,而此种表示之自由,便即所谓刊行自由。”归根结底,言论自由、著作自由和刊行自由都是新闻自由必不可少的一环。

新闻自由与管制相对应,没有新闻自由,管制便会发展为专制与独裁;没有管制,新闻自由便会泛滥,侵犯公众与个人权益。杰斐逊认为:人民只有用也有权用新闻自由以监督政府,防止政府腐化堕落,从而使来源于人民主权的政治权力不至于异化变成人民的对立面,变成一种僭主的权力。如果没有思想自由及表达思想的自由,人只不过是一架肉的机器,只能靠外力活动。

新闻自由对公众权益的维护主要来自于舆论监督。舆论监督的对象主要是政府全力组织及其官员。官员尤其是高层官员掌握着少数人拥有的权力,权力的滥用容易产生腐败行为,权力的滥用还容易引发官员的特权行为,将会损害广大人民的利益,对官员展开监督就显得十分必要。官员是人民的公仆,他们的权力都是人民赋予的,人民有权监督公仆,人民有权通过行使舆论监督权对政府官员进行监督。同时,舆论也可以对其他公众人物、企业法人进行监督。

话语权掌握在普通民众手中,才能最大限度保证社会的公平正义。传统媒体在机制上就是充当守门人的角色。但是,今天的印刷媒体成了一个堡垒,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多样性保持着敌意和排斥。随着互联网的崛起,人们再也不需要为这些传统的“过滤器”所束缚和限制了。传统媒体时代,话语权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主流传统媒体与政府携手,舆论更多的是知名人士、相关领域的专家的观点或者媒体自身的意见,是基本与官方一致的主流意见,普通民众的观点难以得到表达。网络为民众提供了一个话语平台,网民对于国家政策、法规,对于政治事件,对于社会现象都可以各抒己见,畅通无阻,最后形成倾向大体一致的公众意见。

人类社会需要信息的传播与交流,而传播、交流信息要通过一定的介质。就本质属性来说,新闻媒体就是新闻传播过程中传者与受众之间的中介物,是新闻信息的物质载体。但是,新闻媒体承载的又是一种特殊物品——思想文化产品,关系着统治者的根本利益。

1849年2月7日,马克思在法庭上严正驳斥普鲁士对《新莱茵报》的控告时指出:“报刊按其使命来说,是社会的捍卫者,是针对当权者的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是无处不在的耳目,是热情维护自己自由的人民精神的千呼万应的喉舌。”马克思在《<莱比锡总汇报>的查封》鲜明地提出了“人民报刊的思想”,人民报刊就是真实地反映人民的思想和愿望,取得人民的信赖,每种报刊都应形成不同的特点和侧重不同的内容。人民的报刊和无产阶级的新闻工作者应当生活在人民当中,真诚地同人民共患难、同甘苦。新闻媒体必须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新闻工作背离人民群众,将无法继续进行。

新闻界如果要独立,分为两个层面,一个是经济层面,一个是法律层面。

在美、英、法等西方社会,资本主义新闻传媒“既是社会通讯交往和传播信息的工具,又是能给股东带来赢利的企业”。全球范围内新闻业通过各种金融模式获得资助并得以运转,其中包括:政府执照费与税费,慈善资金赞助,广告收入,订阅费,按次计费,众包捐款,以及各种模式的混合。比如像英国的BBC和西班牙的TVE,它们都是这两个国家主要的电视网,它们都不播广告,而是由纳税人为其提供运作资金。半岛电视台的运营资金是有卡塔尔王室来支付,多年来,时尚女王缪西亚·普拉达也为意大利共产党报纸I’Unita的发行提供资金,而绝大多数欧洲广播电视台的运作资金来自纳税人的钱和广告收入的混合。

经济上要发展出自己独特的一套盈利模式,不能单单依靠广告商的打赏,摇尾乞怜。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如果经济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难免言不由衷。以前的新闻业的运作方式可以比作公司,小一些的是家庭手工作坊,大一些的是有限责任公司。但不管怎样,都身不由己,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改旗易帜了。所以现在要做的好比是公司上市,将一些人的责任分摊到所有人身上,马克思说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当所有人变成一个休戚与共的整体,对一个人新闻自由的剥夺就是对全人类新闻自由的剥夺。

法律上要争取《新闻法》。任何行业要成规模成体系,都会建立一套自己的行业规范,建立行业规范的最高标准便是立法保护。马克思从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中“法包含着自由的概念,即精神的最高规定”的观点出发,认为“没有关于新闻出版的立法就是在法律自由领域中取消新闻出版自由。因为法律上所承认的自由在一个国家中是以法律形式存在的”。

我国自从清末就有了第一部新闻法,但是建国后却迟迟不见立法。但是这样一来,标准是随着统治者意志的变化而变化的,朝令夕改,阴晴不定成为常态,你每天要做的便是揣测上意,否则朝不保夕。《传媒的四种理论》中说:“从我们的观点来看(而且也可能是苏联领袖暗藏的观点),这种传媒是收到严格控制的传媒,它不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而是做出一些事情抛给人民,不是让人民选择与决定,而是替他们决定,然后不给他们任何选择机会地说服他们。”

从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争取《新闻法》的呼声不绝如缕,而《新闻法》的出版也是大势所趋。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的新闻界还需要一些时间,随着经济与科技的发展,全世界都会融为一个整体,没有一个国家一个人会被孤立于世界之外。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相信,新闻界的自由独立就是世界的潮流。

大一刚接触新闻学的时候,曾在《中国新闻史》的课上郑重写下了几句话:“记天下苍生之福祉者为记者;记烟火人间之百态者为记者;记无私无畏之浩气者为记者;记家国为重之使命者为记者。”现在已两年多了,我仍深深为之感动。鲁迅先生说:“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是以自勉。

2016.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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