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国大事纪》载:公元9102年,为保护国家安全与节约资源,经元老院所有元老一致同意,乌有国正式将“闭关锁国”与“计划生育”列为基本国策,并写进至高无上万世不易的宪法之中。此时乌有国共100亿在册户籍人口。
520实验小学的思想教育课上,一名不幸中年秃顶的女老师正带领孩子们复习功课。
“来,同学们看黑板,什么是计划生育,为什么要计划生育,怎样计划生育,这三点一定要记清楚。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答题的时候就按着这个思路,至少能拿到基础分。”
中年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如炬,透过啤酒瓶底般的镜片,一一扫视着台下的学生们。此时的学生个个全神贯注,生怕错过老师说的每一个字。
“人脸识别就是好啊。”女老师心想,“上周教室的监控摄像头抓到两个学生开小差,我坚决把她们开除了。都是独生女,父母还哭着来求我,谁让她们身在重点班却不珍惜,呵呵。”
沉默了三十秒,女老师终于发话了。“牛大奋,你来答吧。”
只见一个小胖墩慌慌忙忙站起来:“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即按人口政策有计划的生育。目的是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政策。方法有、有……”
教室里又是一段沉默。
中年女老师有些愠怒:“牛大奋,我看你最近有些皮痒痒了,说了多少遍还记不住,你是不是猪脑子?”
小胖墩低着头不说话。
“我再说一遍啊,一个个都记住喽。计划生育的方法有戴安全套、口服避孕药、结扎手术、人工流产等,这个等字一定要写上,严谨一些。”
牛大奋忽然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老师,可安全套是什么啊?课本上没有图,我没有见过,也想不出来。”
中年女老师一时语塞:“安全套……安全套就是像气球一样,可以吹起来。你们大概有个印象就行,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好的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计划生育说要节约资源,可地理老师又说我国地大物博,这矛不矛盾啊?”
“就算我们地大物博,人口这么多也会用完的。牛大奋,你竟然敢质疑老师,还矛不矛盾,矛盾这个词是你们到了高年级学的知识点,你坐下吧。好,大家跟我继续念计划生育的标语: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
“只生一个好……”教室里响起了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乌有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就这么一代代普及、传承、贯彻下来,只有《大事纪》上的数字在不断变化。书上说第一代适龄生育青年约有20亿人,每对夫妇生育一个独生子女,第二代折半,约有10亿人,第三代再折半,约有5亿人。
计划生育执行得相当成功,到第五代时,适龄生育青年已下降到一亿人左右,第九代到一千万人,十二代一百万人,十五代十万人。到二十九代时只剩八人,三十代只剩四人,而三十一代只剩两人。
经过八百余年的去粗取精,萃取提纯,这时的人类只剩一男一女,乌有国的人口素质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在先民们看来,这兄妹两人是最接近神的人类,根据族谱,哥哥应叫伏羲,妹妹应叫女娲。他们继承了乌有国世世代代积累的所有财富,高楼大厦应有尽有,山珍海味享之不尽,这是他们的荣耀和权利,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情,现在,该他们履行义务了。
公元9999年12月25日,经过伏羲的浴血奋战,女娲怀胎十年之后,乌有国的骄傲,人类的精华,计划生育的结晶终于要诞生了。因为没有医生,也没有别的助手,伏羲只好亲自接生。可当时他就傻眼了,因为女娲产下的东西有些与众不同,是一个光秃秃滑溜溜圆滚滚的——蛋。
“今天是圣诞节还是生蛋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有,我怎么感觉圣诞树绿油油的?”伏羲连珠炮似的发问,但女娲已经因为精疲力竭而晕倒了。不知过了多久,等她醒转过来,伏羲已不见了踪影。
最后她在乌有国图书馆找到了他,伏羲正弓着身子埋头翻一本遗传学著作,旁边还摞着厚厚的书。“你还好吗?”女娲轻声问道。
伏羲抬起头,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鸟巢一样,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憔悴。“我查了好多资料,现在确定有两种可能,咱们的孩子,不,那个怪物,要么是一个巨型结石,要么是一种返祖现象。”
“没关系亲爱的,至少我们没有损失什么。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哦对了,咱们的孩……那个怪物现在在哪儿?”
“它?它现在很安全,我把它放在了我的八卦阵中。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了控制时间和空间的秘法,八卦阵就是我的杰作。”
“不可能,时空都是不可捉摸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哥,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或者太久没有休息?”女娲有些担心,她怀疑伏羲有些走火入魔。
“这是真的,”伏羲信誓旦旦地说道,“你知道我们乌有国的两条基本国策吗?节约资源是个幌子,最重要的,其实是为了控制时空,控制了时空就控制了命运。”
伏羲接着道:“这是一个宏伟的计划,需要一代代人的自我牺牲,可以说,这是一个回到母腹的千年大计。宇宙一直在膨胀,直到熵增大到极限。而我们的先民有先见之明,他们立下国策,用闭关锁国聚拢空间,用计划生育节制时间,二者双管齐下,宇宙就会一点点收缩回来。时也命也,现在就由我们来推动这宿命最后的转轮。那个怪物就是最后的成品,按照族谱,它应该叫做盘古。”
伏羲一边说着他的发现,一边带女娲穿过一排排书架,来到一个古怪的阵法前。只见阵角上的八个碗组成了等边八角形,碗中各放着面粉、牛肉粒、海带丝、豆腐皮、花生碎、粉条、黄花菜和木耳,阵中心有一口大锅,正咕嘟嘟冒着热气。
女娲说:“我觉得还应该放点枸杞,我最近有点脱发。”伏羲说:“是我疏忽了,虽然没有枸杞,可咱们可以打个蛋增加营养。”“稍等,那个怪物呢?”“就是我刚打的蛋啊,你看,还是个荷包蛋呢。”“你太残忍了吧,那可是我下的蛋!”“我能有什么办法,命运比我更残忍,你不喝我喝!”
《乌有国大事纪》最后一页写道:女娲含泪喝了一口伏羲做的黑暗料理,意外的,她觉得味道不错。过了两个小时,确定女娲没有不良反应后,他俩一人一碗地喝起来,直到第32碗的时候,他们倒在八卦阵中,实现了生命的大和谐。乌有国的历史就此终结。
2019.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