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四十二章》有云: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题记
外国有句俗语:“鱼腐烂是从头开始的。”这话用来形容孟加拉国的政治,再贴切不过了。
八月的孟加拉,闷热潮湿。达卡的街头巷尾弥漫着腐臭味和火药味混杂的味道,那是长期积累的民怨在高温下发酵的味道。街上到处是愤怒的年轻人,他们高喊着口号,挥舞着标语。警察荷枪实弹,严阵以待。
这一切都源于孟加拉总理谢赫·哈西娜一个小小的决定:恢复公务员职位的配额制。在这个1.7 亿人口,失业率高达20%的国家,400万年轻人要为3000个公务员岗位争得头破血流。而政府却要把其中大部分位子留给“自由战士”的后代。
“自由战士”,多么响亮的名号。可惜他们的后代,大多已经成了鱼肉百姓的官僚,或是贪得无厌的商人。他们的父辈用鲜血换来的独立,到了他们手里,成了谋取私利的通行证。
年轻人不干了。他们走上街头,要求废除这不公平的制度。起初还是和平的,举着标语,喊着口号。可是当局充耳不闻,反而把他们斥为“叛徒”。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街头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石块横飞,催泪弹齐发。警棍和鲜血交织,呐喊与哀嚎起伏。
谢赫·哈西娜向来以“铁腕”著称,自诩为国家的救星,把持权力十数年之久。
若论政绩,她真有几分可圈可点之处,其治下的孟加拉,经济有了长足发展,GDP年增长率超过6%,贫困率大幅下降,人均收入甚至超过了印度。
可这经济发展的果实,没多少落到普通百姓手中。贫富悬殊越来越大,官商勾结愈演愈烈。经济发展带来的,不是普遍的富足,而是少数人的腾飞和多数人的煎熬。
哈西娜治国十数载,俨然把持了孟加拉的政治、经济命脉。反对派被打压,媒体被钳制,选举成了一场闹剧。虽号称是民主国家,但其实是披着民主外衣的专制。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可怜的孟加拉人,从巴基斯坦的统治下挣脱出来,好不容易盼来了独立,可这独立带来的,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
强梁者的嘴脸,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他们自诩为国家的救星,可他们救的,往往只是自己的私囊。他们口口声声说爱国爱民,可他们爱的,只是自己的权力和财富。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人民谋福利,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总是与人民背道而驰。
然而,人民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当压迫达到一定程度,反抗就会如火山喷发般猛烈。
八月初的孟加拉,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学生的抗议很快演变成全国性的暴动。人们不再满足于废除配额制,他们要的是彻底的改变。
哈西娜政府的反应是暴力镇压。警察开枪,军队上街。短短几周内,数百人丧生。这非但没有平息民愤,反而火上浇油。
一声声哀嚎,一具具尸体,把孟加拉人民积压多年的怨恨全部激发出来。街头巷尾,处处是愤怒的人群。他们不再畏惧子弹,不再害怕催泪弹。他们要用血肉之躯,换取一个公平公正的未来。
哈西娜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自欺欺人。她对记者说:“15年来,我建立了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我没为人民做的?”
她确实“建立”了这个国家。她建立了一个贪腐横行的官僚体系,建立了一个言论受限的社会环境,建立了一个贫富悬殊的经济结构。孟加拉人民怒了:这样的“建立”,不要也罢!
哈西娜唯一能做的,就是下台。
当局势已经无可挽回时,这位“铁娘子”竟然夹着尾巴溜之大吉。她乘直升机逃往印度,把这个她统治多年的国家抛在身后。数千人冲进总理官邸,高呼口号,歌颂庆祝,洗劫一空。
哈西娜逃走了,可孟加拉的问题并没有随之解决。
军方接管了政权,承诺组建临时政府。可是,权力的真空极易被新的野心家填补,而昨日的革命者也会蜕变为明日的既得利益者。
周边的国家,如巴基斯坦、缅甸、泰国,哪一个不是在军人和文人之间反复横跳?哪一个真正实现了民主?
没人能保证这个临时政府不会成为另一个专制政权,也没人能保证军方不会借机攫取更多权力。
孟加拉的未来,恐怕要走不少弯路。今天欢呼民主胜利的人,明天可能就会怀念起“铁腕”统治。这不是因为专制有多好,而是因为真正的民主是一项浩大而系统的工程,非久经训练不能为之。
推翻一个强梁者容易,建立一个真正民主的制度却难上加难。真正的民主需要健全的制度,需要公民的觉醒,需要长期的教育和实践。这些,孟加拉都还远远不够。
然而,尽管前路艰险,孟加拉人民的觉醒仍然值得称赞。
他们用行动证明,即便是在最贫穷、最落后的国家,人民也渴望自由和民主。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告诉世人,专制统治终究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推即倒。
这场变革,无论结果如何,都将在孟加拉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它或许不能立即带来真正的民主,但它播下了民主的种子。这种子或许要经历风吹雨打,或许要几经沉浮,但它终将在孟加拉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在民主和公平发生持续且严重倒退的时刻,英勇的孟加拉人用生命和鲜血扭转了下坠趋势。文明具有多样性,但方向只有一个。
这场变革告诉世人:经济发展不是万能的,物质富足不等于精神自由。如果强梁者不及时警醒,不及时改变,终有一天,人民也会像孟加拉一样,在血与火中寻求变革。到那时,付出的代价,恐怕会比孟加拉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