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王维,唐代诗人。字摩诘。原籍祁(今属山西),其父迁居蒲州(治今山西永济西),遂为河东人。开元进士。累官至给事中。安禄山叛军陷长安时曾受职,乱平后,降为太子中允。后官至尚书右丞,故亦称王右丞。晚年居蓝田辋川,过着亦官亦隐的优游生活。诗与孟浩然齐名,并称“王孟”。前期写过一些以边塞题材的诗篇,但其作品最主要的则为山水诗,通过田园山水的描绘,宣扬隐士生活和佛教禅理;体物精细,状写传神,有独特成就。兼通音乐,工书画。有《王右丞集》。
这是写将军打猎的诗。宋人郭茂倩摘前四句编入《乐府诗集·近代曲辞》,唐人姚合《玄极集》及韦庄《又玄集》均以为王维所作。此诗是王维前期的作品,当作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出使塞上之初。
观猎
唐 王维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风声疾劲传来角弓弦鸣,是将军在渭城射猎驰骋。
草枯后猎鹰眼更显锐利,雪融化骏马蹄跑得更轻。
瞬息间已驰过新丰市境,猎罢后又回到细柳军营。
回首望不久前射雕之处,依旧暮云千里一片低平。
此诗内容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狩猎活动,却写得激情洋溢,豪兴遄飞。
全诗共分两部分。
前四句为第一部分,写射猎的过程;后四句写将军傍晚收猎回营的情景。
诗的开篇就是“风劲角弓鸣”,未及写人,先全力写其影响:风呼,弦鸣。风声与角弓(用角装饰的硬弓)声彼此相应:风之劲由弦的震响听出;弦鸣声则因风而益振。“角弓鸣”三字已带出“猎”意,能使人去想象那“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射猎场面。
劲风中射猎,该具备何等手眼!这又唤起读者对猎手的悬念。
待声势俱足,才推出射猎主角来:“将军猎渭城。”
将军的出现,恰合读者的期待。
这发端的一笔,胜人处全在突兀,能先声夺人,“如高山坠石,不知其来,令人惊绝”(方东树)。
渭城为秦时咸阳故城,在长安西北,渭水北岸,其时平原草枯,积雪已消,冬末的萧条中略带一丝儿春意。
“草枯”“雪尽”四字如素描一般简洁、形象,颇具画意。“鹰眼”因“草枯”而特别锐利,“马蹄”因“雪尽”而绝无滞碍,颔联体物极为精细。
三句不言鹰眼“锐”而言眼“疾”,意味猎物很快被发现,紧接以“马蹄轻”三字则见猎骑迅速追踪而至。
“疾”“轻”下字俱妙。两句使人联想到鲍照写猎名句:“兽肥春草短,飞鞚越平陆”,但这里发现猎物进而追击的意思是明写在纸上的,而王维却将同一层意思隐然句下,使人寻想,便觉诗味隽永。
三四句初读似各表一意,对仗铢两悉称;细绎方觉意脉相承,实属“流水对”。如此精妙的对句,实不多见。
以上写出猎,只就“角弓鸣”“鹰眼疾”“马蹄轻”三个细节点染,不写猎获的场面。
一则由于猎获之意见于言外;二则射猎之乐趣,远非实际功利所可计量,只就猎骑英姿与影响写来自佳。
颈联紧接“马蹄轻”而来,意思却转折到罢猎还归。
虽转折而与上文意脉不断,自然流走。
“新丰市”与“细柳营”两地相隔七十余里。
此二地名俱见《汉书》,诗人兴会所至,一时汇集,典雅有味,原不必指实。
言“忽过”,言“还归”,则见返营驰骋之疾速,真有瞬息“千里”之感。
“细柳营”本是汉代周亚夫屯军之地,用来就多一重意味,似谓诗中狩猎的主人公亦具名将之风度,与其前面射猎时意气风发、飒爽英姿,形象正相吻合。
这两句连上两句,既生动描写了猎骑情景,又真切表现了主人公的轻快感觉和喜悦心情。
写到猎归,诗意本尽。
尾联却更以写景作结,但它所写非营地景色,而是遥遥“回看”向来行猎处之远景,已是“千里暮云平”。
此景遥接篇首。首尾不但彼此呼应,而且适成对照:当初是风起云涌,与出猎紧张气氛相应;此时是风定云平,与猎归后踌躇容与的心境相称。
写景俱是表情,于景的变化中见情的消长,堪称妙笔。七句语有出典,《北史·斛律光传》载北齐斛律光校猎时,于云表见一大鸟,射中其颈,形如车轮,旋转而下,乃是一雕,因被人称为“射雕手”。
此言“射雕处”,有暗示将军的膂力强、箭法高之意。诗的这一结尾遥曳生姿,饶有余味。
这首诗很善于运用先声夺人、侧面烘托和活用典故等艺术手段来刻画人物,从而使诗的形象鲜明生动、意境恢宏而含蓄。诗写的虽是日常的狩猎活动,但却栩栩如生地刻画出将军的骁勇英姿,感染力。
在这首诗中王维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却是渴望效命疆场,期盼建功立业。
宋代刘辰翁《王孟诗评》:气概(“风劲”句下)。极是画意。
明代顾璘《批点唐音》:格高,语健,老手。
明代凌宏宪《唐诗广选》:胡元瑞曰:首起句绮丽精工,与沈、宋合调。蒋仲舒曰:发端近古,武元衡“草枯马蹄轻,角弓劲如石”正用右丞语。
明代李攀龙、叶羲昂《唐诗直解》:“草枯”二句,同是奇语,上句险,下句秀。结处淡而有味,可玩。
明代李攀龙、袁宏道《唐诗训解》:发端近古。……枯而疾,尽而轻,甚妙,便是鸷鹰、骏马,矫健当前。结处淡而有味。
明代陆时雍《唐诗镜》:会境入神。……三四体物微渺,结语入画。
明代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首美将军猎不违时,声响高华。中写出猎之景与已猎之事,绮丽精工,神凝象外。结见非疆域宁靖曷得此举,闲淡超逸,机圆气足。玩“回看”二字味深,转出前此为目中所见,终不失“观猎”题面。摩诘诗中尽画,岂虚语者!唐仲言曰:结难于联,起难于结。如此起语,唐人亦不多见。结谓边疆宴然,无复有射雕者,所睹独暮云寥寂耳,岂开元全盛之时乎?王玄曰:“草枯”、“雪尽”语比君臣道合也。当共赏音者细绎之。李梦阳曰:通篇妙。结句突出一意,更妙。
明末清初王夫之《唐诗评选》:后四语奇笔写生,毫端有风雨声。右丞之妙,在广摄四旁,圜中自显。如《终南》之阔大,则以“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显之;猎骑之轻速,则以“忽过”、“还归”、“回看”、“暮云”显之。皆所谓离钩三寸,鲅鲅金鳞。
明末清初黄生《唐诗摘钞》:全篇直叙。起法雄警峭拔,三四音复壮激,故五六以悠扬之调作转,至七八再应转去,却似雕尾一折起数丈矣。
清代屈复《唐诗成法》:“渭城”、“新丰”、“细柳”皆皇都近郊,似非可猎之地,而将军众兵游猎其速其远如此。玩“千里”字、“暮云平”字,意殆有讽乎?通篇不出“观”字,全得“观”字之神。
清代李因培《唐诗观澜集》:返虚积健,气象万千,与老杜《房兵曹马》诗足称匹敌。
清代吴煊、胡棠《唐贤三昧集笺注》:此首不过能品。顾云:三四有是景,人所不及道。
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章法、句法、字法俱臻绝顶,盛唐诗中亦不多见。起二句若倒转,便是凡笔,胜人处全在突兀也。结亦有回身射雕手段。
清代张谦宜《茧斋诗谈》:“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一句空摹声势,一句实出正面,所谓起也。“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二句乃猎之排场闹热处,所谓承也。“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二句乃猎毕收科,所谓转也。“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二句是勒回追想,所谓合也。不动声色,表里俱彻,此初唐人气象。此如“永”字八法,遂为五律准绳。
清代卢麰、王溥《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曰:前半极琢造,然亦全见生气。后半一气莽朴,浑浑落落,不在句字为佳。此等绝尘,沈、宋仿佛,雄才矣。评:起势生动,五六全承第四而下,直骛至结,一片神行。
清代邹弢《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一起即押韵,精神团足。承联即从上文而来,心灵手敏。收句相称。
清代高步瀛《唐宋诗举要》:用流动之笔,与前浓淡相剂(“还归”句下)。吴曰:逆起得势(首二句下)。刻划精细(“雪尽”句下)。收亦不弱(末句下)。
《观猎》是唐代诗人王维的诗作。
《观猎》就是看打猎,此诗前四句写射猎的过程,后四句写将军傍晚收猎回营的情景,表达了诗中人生气远出的意态与豪情。
后面几句看似离题,但也是在写将军打猎,末句的“射雕”把后半部分跟前面的打猎联系起来了,属于奇笔。
“回看射雕”带出了一个典故,北齐将领斛律光善骑射,被人敬称为“落雕都督”。正因为盛唐也有像斛律光一样勇武的将领,边关才能安宁。
全诗以写景“千里暮云平”来收尾,正说明盛唐边关无战事,正因为边关无战事,将军才有闲情去打猎。
整首诗前面是写将军武艺过人,后面是将军仪态从容,是一人两面。
明末清初大哲学家、大历史学家、大文学家、大诗人王夫之在《唐诗评选》中称:“右丞每于后四句入妙,前以平语养之。”说明他非常欣赏王维诗的后四句。
同是在《唐诗评选》,王夫之称赞王维的《观猎》,说它是“离钩三寸,鲅鲅金鳞”,意即意境深远。
诗中藏三地名而使人不觉,用典浑化无迹,写景俱能传情,三四句既穷极物理又意见于言外,这是句法之妙。
“枯”“尽”“疾”“轻”“忽过”“还归”,遣词用字准确锤炼,咸能照应,这是字法之妙。
所有这些手法,又都妙能表达诗中人生气远出的意态与豪情。
所以,此诗完全当得起盛唐佳作的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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