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词人”朱淑真的一首词,写尽人间孤独

文化   2024-10-23 08:30   上海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朱淑真(约1135~约1180),号幽栖居士,宋代女诗人,亦为唐宋以来留存作品最丰盛的女作家之一。南宋初年时在世,祖籍歙州(治今安徽歙县),《四库全书》中定其为“浙中海宁人”,一说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生于仕宦之家。夫为文法小吏,因志趣不合,夫妻不睦,终致其抑郁早逝。又传淑真过世后,父母将其生前文稿付之一炬。其余生平不可考,素无定论。现存《断肠诗集》、《断肠词》传世,为劫后余篇。



减字木兰花·春怨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减字木兰花:词牌名,又名“偷声木兰花”等,简称“减兰”。

双调四十四字,上下片各四句,两仄韵两平韵。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开篇惊艳,连用了5个独字,说尽心酸。无论是走是坐,是吟唱还是酬和,乃至睡觉,都是独自一人。孤独侵袭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而孤独背后是断肠之痛。

行也不成、坐也不成、唱也孤独、酬也无人,卧也寂寞!

似乎“独”字贯穿在她的一切活动中。

与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声声慢·寻寻觅觅》)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是这种无处不在的孤独,使得词人感觉不到红尘人间的温暖,故有“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之语。

著摸:也写作“着莫”,有撩拨、沾惹之意。宋人诗词中屡见。

如孔平仲《怀蓬莱阁》诗:“深林鸟语流连客,野径花香着莫人。”

杨万里《和王司法雨中惠诗》诗:“无那春愁着莫人,风颠雨急更黄昏”。

这首词“著摸”与杨万里诗“着莫”的用法完全相同。

被孤独折磨得睡不着的朱淑真,只得站在庭院中伤神,可是站立越久,寒意越浓。词人伤的是春天将逝,也是自己的青春即将远去。微寒袭来,让她更添新愁。未点“愁”字,内心的愁苦却早就被抒写得淋漓尽致。如杨万里在《和王司法雨中惠诗》所说:“无那春愁着莫人, 风颠雨急更黄昏。”

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以泪洗面,妆残一半,但此情此景无人可见。因愁而病,因病更愁,“愁病相仍”,以致夜半难眠,唯有对这寒夜孤灯,梦也不成!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相仍:依然;仍旧。

愁病交加,把灯芯挑了又挑,终究还是难以入眠。

“剔”是个很轻微、很平常的动作,却充满了一种愁意,一种微微的痛感。

愁病缠身的词人,独自对着寒灯哭泣,满脸泪痕,悲伤不已,即令一遍一遍把灯花剔尽,仍是不能入睡。

“孤灯”既是唯一相伴的微弱光亮,也是心态微薄的希望,明明灭灭,起起伏伏。

“梦不成”,那梦中的欢愉是聊以慰藉心灵的幻觉与麻醉,可是依然“不成”。

连梦都做不成,生活就好比被逼到悬崖边上,下面就是绝望了。

星星点点的烛灯温暖不了词人的落寞,在她眼里暖灯也成了寒灯。

无尽的婚姻苦海中,她只能做些美梦来安慰自己,可痛到深处,美梦都难成了。

对于孤凄愁病的闺中人,只写这一泪、这一夜的悲苦,其他日子里也可以想象而知。

她一遍一遍把灯花剔尽,如此反复,却还是睡不着。

又何况是“此情谁见”,无人见,无人知,无人慰藉,无可解脱。





薛绍徽:赵宋词女,李(清照)、朱(淑真)名家。

许玉喙:宋代闺秀,淑真、易安并称隽才。

陈廷焯:朱淑真词,风致之佳,词情之妙,真不亚于易安(李清照)。宋妇人能文者不少,易安为冠,次则朱淑真,次则魏夫人(魏玩)也。


人,生而孤独。

孤独是人类千古永恒的话题。

孤独是什么?

国学大师林语堂先生曾说孤独是“人间繁华多笑语, 唯我空余两鬓风”。

对朱淑真来说孤独却是泪洗残妆、是美梦难成。

朱淑真是南宋词人。生在官宦之家,素有才女之称,诗、词、画、音律无不通晓。其词多幽怨感伤,以“断肠”为词集之名。

其一生令人惋惜。一生因婚嫁不满,抑郁而终。

一身才情的朱淑真,没等到才子佳人式的姻缘,听从父亲安排嫁给了一个文法小吏,丈夫不通文学,不懂诗词,于她丝毫没有共同语言。

面对冷漠的丈夫,朱淑真也曾反省过,甚至写下了《自责二首》。

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她觉得婚姻的不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好舞文弄墨。

可惜她的自责没能换回丈夫的心,对方的变本加厉终究让她绝望了。

在这段时间,寂寞的朱淑真写下了不少幽怨的情词,《减字木兰花·春怨》就是其中的一首。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就是朱淑真婚后孤独生活的写照。

虽有着出众的才华,却没有人理解。

如此人生,唯有断肠。

这首词,虽然字数不多,但却一字一泪,句句令人断肠。

没多久后,朱淑真便“休夫”回到了娘家,原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掉一切,可惜她终究错了。

因为回到娘家后因写下的《清平乐》等大胆之作,她受尽了流言蜚语的折磨,父亲甚至把她的作品一把火烧了。就像抹掉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

在古时,朱淑真遭遇了身为女子最大的不幸。丈夫冷漠,家人不理解,人生中,再也没有出路。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

每座山都有山崖,每棵树都有树枝,可我内心的忧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没有人知道。

人生不过是暂时寄托于人世。何必如此忧愁呢?我现在不快乐。时光也照样流逝。就像河里的那一只小舟,随着水波流转。也不知道会停在哪里。这就好比是我们的人生啊。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停泊。

在古时,女子嫁人就像是赌博,如果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那就是幸运,若是不幸,就赔上一生。

朱淑真与李清照“差堪比肩”,甚至可以说是“词坛双壁”,但她的境遇却与李清照大不相同。李清照还能与丈夫兴趣相投,而朱淑真嫁的文法小吏。志趣不同,遂成怨偶,哪怕朱淑真才华过人,通音律,擅绘画, 貌美如花,也抵不过婚姻里的日日憔悴。

生活中无法发泄的苦闷,全被朱淑真倾注在了诗词中。

这首词里,朱淑真相信自己的才华,也明白自己的能力。但她却没有知音,没有机遇,更没有解脱的途径。只能一日日地寂寞下去,一点点地憔悴下去。

夜不能寐的时分,“梦又不成灯又烬”,无人知见,无人得见, 无人安慰,无处解答,命运施加给她的痛苦与重压,字字泣血。

生命的最深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凄怆。

是看见了自己结局,却要一天天熬掉生命,直到油尽灯枯时的绝望。

她的这些寂寞和无人知,直到几年后,才有人看到。南宋淳熙九年(1182)有一个名叫魏仲恭的人,将朱淑真的残存作品辑录出版,并为之作序。序文开头说:“比在武陵,见旅邸中好事者往往传颂朱淑真词,每茄听之,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岂泛泛所能及?未尝不一唱而三叹也!

魏仲恭辑其词为《断肠集》十卷,据《断肠集序》云,朱淑真:“早岁不幸,父母失审,不能择伉俪,乃嫁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诗中多有忧愁怨恨语,每临风对月,触目伤怀,皆寓于诗,以写其胸中不平之气,竟无知音,悒悒抱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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