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乐天,号香山居士。生于河南新郑,其先太原(今属山西)人,后迁下邽(今陕西渭南东北)。贞元年间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元和年间任左拾遗及左赞善大夫。后因上表请求严缉刺死宰相武元衡的凶手,得罪权贵,贬为江州司马。长庆初年任杭州刺史,宝历初年任苏州刺史,后官至刑部尚书。在文学上,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其诗语言通俗,人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和元稹并称“元白”,和刘禹锡并称“刘白”。有《白氏长庆集》传世。
对酒
唐代:白居易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人生在世,就好像被局促在蜗牛角那般狭小的空间之中,何必为了无谓的事情而争执呢?光阴如梭,人生短暂,人之一生就像石头碰撞发出的丁点儿光亮,转眼间就逝去了。
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人生不论穷富,都不应太过斤斤计较,应该尽量放宽胸怀,活的开心一点,那些整日烦闷,不常开口笑的都是痴人啊。
这首诗用了两个精妙的比喻。
“蜗牛角”,即在蜗牛的触须上的方寸之地。
“石火光”,形容人生短暂,转瞬即逝,如庄子“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人生短短几个春秋,似乎天高地阔,但从整个宇宙空间来说,人所能辗转的空间就像在“蜗牛角”上打转一般。看似漫长,其实也不过须臾而逝。
在短如电光石火般的短暂人生中,有多少光阴可以这样浪费?在小如蜗牛角般的狭小空间内,又有多大世界可争?再多的财富,到头来也都是一场虚空。
人生这么短,为何不好好享受生活,而却要费尽心机,舍本逐末,把时间花在争名夺利之上呢?
看不明白这点的人,真是傻啊!
唐宣宗有吊白居易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此诗可作为白居易一生的概括。
苏轼对白居易的评价也有不一致处。苏轼曾提出“元轻白俗”的说法,对元白的诗风颇有微词。然而后来却常以白居易自比,例如“定似香山老居士,世缘终浅道根深。”又如“予去杭十六年,而复来留二年而去。平生自觉出处老少粗似乐天,虽才名相远,而安分寡求亦庶几焉。”苏轼对白居易的诗作,也有“白公晚年诗极高妙。”的评语。
元好问:“并州未是风流域,五百年中一乐天。”在《论诗三十首》“一语天然万古新”句下,元好问自注:“陶渊明,晋之白乐天。”
袁宗道以“白苏斋”为斋名,并有《咏怀效白》的诗作
清代主张性灵说的袁枚亦给予白居易极高的评价。
清乾隆皇帝敕编的《唐宋诗醇》对白居易的诗文与为人均给予极高的评价,认为白居易“实具经世之才”,并认为官员应以白居易的诗“救烦无若静,补拙莫如勤”作为座右铭。
白居易的文集在日本受到高度评价。平安时代,菅原道真写汉诗,当时渤海国的人见道真的诗,认为与白居易的诗很像,这评语令道真很高兴,还特别记载下来,引以为荣。
从两晋时代起,佛教文化便逐渐为中国知识阶层广泛接受。后来,僧人也逐渐将佛教赞颂诗歌化,影响了传统的诗歌创作,在风雅之外又添了禅意。白居易晚年深受禅宗的影响,号香山居士。居士,即在家修道,也就是不出家的信佛人。
在诗歌内容方面,白居易逐渐由“新乐府运动”时期的积极入世态度而转向消极,佛教思想的影响是重要原因之一。
对佛教的态度,让他养成了任运随化、安贫乐道、自由旷达的性格,既礼佛参禅,又热爱世俗生活,关心民间疾苦,后来有人称他为“广大教化主”。
年轻的白居易也曾有过“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意气风发,
有过不畏权贵、敢于建言献策,有过用诗歌为武器,讽喻时弊的青年时代。
只是,少年的 一腔热血,却换来一道贬谪诏书。
在他因因宰相武元衡刺杀事件被贬为江州司马时,白居易44岁,在江州他深刻反思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从政取向和创作宗旨。
“丈夫一生有二志,兼济独善难得并。不能救疗生民病,即须先濯尘土缨”。
白居易逐渐知道了人生最好的生活态度,远离名利官场,看淡得失。
这首《对酒》便是白居易晚年,在尝尽人生酸甜苦辣后的体悟。
寥寥数语,道尽人生对待贫与富的辩证观念,也表现出白居易乐天达观的人生理念。
这年他已是58岁,到了知天命年纪,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晚年的白居易更加淡泊名利,写下了很多禅诗,如“巧拙贤愚相是非,何如一醉尽忘机”。
正是因为这种旷达不羁的心态,在“牛李党争”愈演愈烈的艰难岁月里,白居易能悠然于党争局外,“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直到将近八十岁时去世,当朝天子含泪写下悼亡诗。这份殊荣和相对圆满的结局,放眼整个唐代诗人,也极为难得。
“随贫随富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这是白居易自己的人生哲学,也是对后人的殷殷劝谏。
世人多不快乐,无非是所求太多,似乎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内心的欲望。
红楼梦里《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人生至死,还是追求钱财名利,永无止境。
人生不过三万来天,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在浩瀚的时光隧道里,就也只“石火光”那一瞬。我们所处的红尘世界,只不过就是蜗牛角那一点狭小的空间。
而这样短暂的人生,不去好好生活,感受世界的美好,却又什么值得我们大打出手,你争我夺的呢?
为世间的一点小事儿不开心的人,可不就是痴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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