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鹏昇，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李硕，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
刊期：《世界经济》2024年第6期
原标题：行政手段与市场机制：中国气候政策碳减排效果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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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手段与市场机制的政策效果比较是经济学的核心问题之一。在市场机制完善的情况下，即使没有政府施加额外干预，理论上社会经济也能达到合意的运行状态。但是，现实社会中存在许多理论模型忽视的摩擦，因此，理论上最优的政策设计在现实约束下往往不能完全实现，只能实现“次优”。就环境和气候治理而言，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经验证据表明，行政手段型政策和市场机制型政策在现实世界中并不一定能够发挥经济学理论所预测的作用，所以无法直接断言二者的优劣。因此，有必要通过严谨的实证分析来理解气候政策的效果及其作用机制。
本刊于2024年第6期推出林鹏昇和李硕撰写的《行政手段与市场机制：中国气候政策碳减排效果的比较》。该文以中国气候政策为例，评估行政手段和市场机制在控制温室气体排放方面的效果及其作用机制。该文根据《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与行动》白皮书，系统梳理了中国的减缓气候变化试点政策，重点关注两项最主要的气候政策——低碳省市试点和碳交易试点。其中，低碳省市试点属于传统意义上的行政手段，而碳交易试点则属于市场机制。该文在事件分析法的框架内，对这两项政策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评估。
研究发现，低碳省市试点显著降低了碳排放总量，其主要机制在于抑制了经济产出；而碳交易试点下的碳排放总量略有上升，这是因为碳交易试点一方面降低了试点区县的碳排放强度，另一方面却在更大程度上促进了产出。低碳省市试点得以实现总量减排，原因在于地方政府提出了雄心勃勃的总量减排目标，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了减排目标。碳交易试点没有实现总量减排，是因为碳交易试点的碳配额分配机制——可交易绩效标准（Tradable Performance Standard，TPS）的初衷在于降低碳排放强度，而碳排放总量并非其重点关切。TPS可能提高清洁企业的增产激励，因此地区碳排放总量并不一定降低。
该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在政策意义上，该文首次在长时间尺度（2008–2017年）和细颗粒度水平（区县层面）对中国气候政策的碳减排效果进行了全面系统的事后评估。气候政策分析者常使用综合评估模型在事前模拟政策效果。不过，事前分析的模型假设往往与后验的真实情况有出入，其预测结果与事后分析中检验到的结果也不尽相同，不适于评估气候政策的真实减排效果。
也有研究从事后分析的角度出发，在企业或者省份层面实证检验了气候政策的减排效果。但是，全国高质量、有代表性的企业排放数据可得性有限，且企业层面的碳市场研究存在许多不易克服的挑战。减排政策在区域层面的影响是非常值得关注的现实问题，而省级层面和地级市层面的研究无法提供足够细致的信息，该文在区县层面的研究结果弥补了以往文献的不足。
第二，在学术理论上，该文在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语境下，增进了关于环境治理领域中行政手段型政策和市场机制型政策差异的理解。该文发现，在特定的市场制度设计下，二者的减排效果和作用机制存在明显差别。行政手段型政策的总量减排效果优于市场机制型政策，但是市场机制型政策却能更好地协调经济增长与清洁发展间的关系，以不同标准来衡量，二者各有优劣，这一发现加深了环境经济学文献中对于市场机制型和行政手段型政策的理解。
第三，在研究方法上，该文对多个渐进实施政策情景的处理，对一般性的政策评估类研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评估某项政策的时候，由于政策试点往往不是随机选择的，其他被研究者忽视的混淆政策可能与被评估的政策高度相关，因此产生了遗漏变量带来的内生性问题。该文将多个试点气候政策置于同一分析框架当中，在避免遗漏变量偏误的同时，有助于对比和讨论不同类型气候政策的效果。
作者简介
林鹏昇，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经济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领域为公共经济学。研究成果发表于《世界经济》以及China Economic Review等国内外期刊。
李硕，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博士后，曾任耶鲁大学访问学者、世界银行短期顾问。研究领域包括环境经济学、健康经济学、发展经济学。在《世界经济》、《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等期刊发表多篇论文，曾获中国留美经济学会最佳学生论文奖、中国环境与资源经济学家协会最佳博士论文、第八次“中国劳动经济学者论坛”年会优秀论文奖、第六届中国健康经济发展论坛优秀论文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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