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春夏时装周｜辑四：终程巴黎预示了怎样的时尚未来？

Maria Grazia Chiuri一如既往地书写着她的女性叙事。Dior 2025春夏女装成衣系列选址于巴黎罗丹博物馆，Chiuri延续此前巴黎奥运期间的设计灵感，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兼竞技弓箭手Sagg Napoli登台演绎，并从猎手戴安娜、神奇女侠等多位极富力量的女战士身上汲取灵感，将Christian Dior先生在1951年设计的“Amazone”骑马装与古希腊传统垂褶服饰“peplos”结合，创造出一系列力量感与速度感兼具但同时却又不失女性气质的造型。如她在秀后所述，“神话常告诉我们，你必须放弃自己的女性特质才能变得强大，但Sagg说不，你不必放弃自己的女性特质才能变得强大。”

Anthony Vaccarello选择回到八年前的Saint Laurent品牌总部Rue de Bellechasse。秀场中央悬挂着一个椭圆形的金色饰带，地板因巴黎突如其来的雨水而变成闪着光芒的钴蓝，似是对创始人Yves Saint Laurent在马拉喀什住所的青金石花园的致敬。系列设计中也同样选择致敬了品牌创始人的经典形象和历史上著名的吸烟装，从各色双排扣西装外套到一系列闪闪发光的锦缎夹克，无一例外，它们都有着夸张、宽大的肩部设计，以此寓意女性赋权；在系列设计中，还出现了波西米亚风格的飘逸雪纺长裙搭配以巨大的珠宝手镯和项链，这是对品牌前配饰和珠宝设计师Loulou de la Falaise的致敬。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超模Bella Hadid在阔别T台两年后，也在本季以一套墨黑色西装宣告正式回归。

2020年9月，Nicolas Di Felice成为60年代未来主义时装品牌Courrèges的艺术总监；仅仅四年，他便成功帮助这个几乎被时代抛弃的老牌时装屋重回时尚视野。在Courrèges 2025春夏系列中，艺术总监Nicolas Di Felice以四维莫比乌斯环为灵感，重新解读了品牌创始人André Courrèges在1962年设计的一件公爵缎斗篷的建筑结构，并将其演变为更为年轻的现代版本：或配有夸张兜帽，或带有抹胸的露背连衣裙等等；他还将品牌标志性的氯丁橡胶重新演绎，并采用了代表着椭圆轮廓的几何美学，回归原始的身体表达与直觉，透过对重复与简约的探索，描绘出形态的谱系，勾勒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

Dries Van Noten在6月男装秀告别的消息恍若昨日，本季其同名品牌由设计团队奉上了首季“无创意总监参与”的全新系列。幸运的是，本季系列中Van Noten曾著称的醒目花卉、华丽色彩、复杂提花、刺绣工艺等设计元素都得到了充分体现，有效延续了这个比利时时装品牌曾缔造的经典形象；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即便Van Noten本人也出席现场。在创意总监日益年轻化且频繁更换的当下时尚界，Dries Van Noten品牌的未来又将去向何方？

Jonathan Anderson再次以精简克制的风格推出Loewe 2025春夏女装系列。新季设计中，一系列内置有圆形裙撑的轻盈花卉连衣裙和胸前致敬巴赫、肖邦等作曲家和梵高、马奈等艺术家的羽毛T恤成为本季亮点，用Jonathan Anderson的话说，“他们看起来有点像海报上的摇滚明星”。

此外，该系列也标志着Anderson在Loewe任职满10年，难免存在一些回顾式设计，如皮革大衣和衬衫衣角微微翘起、分体式上衣和裤装设计等均在以往系列中出现。作为十周年的标志系列，本季秀场装置同样大道至简，全白空间内仅有英国YBA艺术团体成员Tracey Emin创作于2017年的一件早期雕塑装置作品，一只青铜铸成的小鸟栖息在一根高耸的柱子上，Anderson在秀场笔记中解释道，“困顿时刻，她鼓励我们想象即将到来的飞翔以及最终的自由。”

或许源于首秀引起的争议，Seán McGirr的第二场McQueen系列转向黑暗浪漫主义。本季秀场灵感来自于Alexander McQueen标志性的1994秋冬系列“Banshee”，这也是McQueen的第三场秀，更为McQueen的未来奠定了一个黑暗浪漫、哥特式和爱尔兰历史背景的基调。

在场景设计上，McGirr模拟了McQueen原系列中的混乱感，在巴黎美院制造了一场烟雾缭绕的荒原；系列设计中，Banshee的影子（或者说McQueen的影子）随处可见——大量造型中的圆润肩部设计令人想起1994秋冬系列中的石膏胸衣；将露臀裤与透视拼接设计二者结合，以带有透视网眼的超低腰裤，接缝处以大量褶边装饰呈现；原系列中饰有金色穗带的大翻领军装风夹克也有出现；19世纪风格的超高领设计如今以“绵羊”姿态浮于胸前；银色金属印花也以流苏装饰出现在头套、连衣裙摆，甚至具象为最后一套的Banshee女妖形象等。

有趣的是，本季系列中多套造型均采用了刺绣、钉珠等精湛工艺，与此前首秀存在明显差异，似乎也是McGirr“首秀风波”后的能力证明。1994年，作为McQueen个人第三场的Banshee，以女妖“将死”的隐喻挽救了McQueen前两场秀陷入的“厌女症”质疑，大多评论家也从本季开始转向积极态度；30年后的今天，McGirr似乎也从Banshee中扭转局面。

暌违时尚界两年，Alessandro Michele回来了，以Valentino创意总监的形式。即便此前突然发布的2025度假系列令众多时尚爱好者提前窥得几分神秘，但毫无疑问，本季2025春夏系列作为Michele真正意义上的首秀，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整季时装周的最大看点。

与前任总监Pierpaolo Piccioli为Valentino塑造的奢华优雅形象完全不同，仅从本季秀场布景来看——昏暗地下室内被白色防尘布覆盖，地板上铺着满是裂纹的碎镜子，氛围神秘鬼魅，似是呼唤幽灵——完全Michele式风格；系列设计中也如此，色彩丰富、装饰华丽，极繁美学回归，奢华而又精致；同样也有多处对于创始人Valentino Garavani早期档案的多处致敬——如他最爱的蝴蝶结、波点和佩斯利花纹元素，开场的黑白夹克与后续的宫廷风刺绣外套均出自1990秋冬高定系列等。

即便如此，但作为一手复兴Gucci的明星设计师，Michele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是该尊重品牌遗产，还是发扬个人风格？Michele似乎更加倾向于后者，与众多评论家的意见相左。但也无法否认，风格严重同质化的当下，Michele掌舵的Valentino确实是一处独特风景，与他本季想要探讨的“美”之含义一样，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为观众造了一场梦。时尚，本不就应该是造梦吗？

Stella McCartney继续坚守着可持续承诺。在最新系列“拯救你所爱”中，McCartney赞美鸟类并呼吁保护它们，灵感来自美国小说家Jonathan Franzen的散文著作《地球末日的终结》（The End of the End of the Earth）。以埃菲尔铁塔为背景，模特们腋下夹着名为“Stella Times”的虚拟报纸，展现了强大女性气质、运动魅力和性感的新视野。系列以黑白灰搭配天蓝和鲜红等亮色作为点缀；超大尺寸、宽肩设计的西装和外套源自萨维尔街的精准剪裁；蕾丝和丝绸紧身衣以更为当代的方式呈现；同时，该系列也不乏装饰的存在，从西装条纹的无铅水晶到鸽子形态的内衣或项链，呼应主题的同时又赞美了着装自由的女性魅力。

Demna最新发布的Balenciaga 2025夏季成衣系列以一种“陌生”的方式拉开帷幕。在第八套造型之前，模特均身着一系列裸露的复古蕾丝内衣，这种“性感”与他既往设计中塑造的夸张廓形、无明显身材的形象全然不同；但细心观看，本季开场的一系列蕾丝内衣其实是在肉色连体袜的基础上分层或刺绣而成，呈现一种错视画的效果。

随后出现的一系列带有宽肩设计的丝绸连衣裙开始体现Demna强烈的个人风格，以及后续出现的膨胀短款羽绒服或飞行员夹克搭配超低腰牛仔裤的街头风格造型和往季系列中的混乱拼接，像手镯式卡入的铰链式短上衣搭配紧身连体衣，最终以缪斯Eliza Douglas演绎的黑色礼服收尾。当然也有创新，如多套造型中出现的嵌入式设计的“17世纪美第奇立领”，或是将牛仔裤解构为高筒袜靴和大衣立领。

在秀场笔记中，Demna还提到小时候在祖母餐桌上设计衣服做“秀”的经历，这便是本季秀场布置成一张超长餐桌的缘由。模特身着奢华服饰走上餐桌，如同任由座上宾挑选的食物；多套造型后背以缎带捆绑、连接，似乎也是隐喻着时尚界的过度消费，或许这也是Demna所提到的，“现在是时尚需要表达观点的时候了。”

Chanel时隔四年重返巴黎大皇宫。众所周知，巴黎大皇宫一直都与Chanel秀场密切关联，从滑雪度假屋到购物超市，从机场到火箭，再到如今2025春夏成衣系列建造的巨大鸟笼，其灵感来自创始人Gabrielle Chanel位于康朋街31号公寓中的微型装饰品，也令人联想起由Vanessa Paradis在1991年演绎的Chanel香水广告。

正如鸟笼所暗示的“飞翔”含义，系列设计中，工作室团队将灵感体现在一系列飞行员夹克、带有精致羽毛和飘逸雪纺的粗花呢套装中，如粗花呢半身裙和裤装的下摆、袖口以及衣领处均饰有羽毛；在秀场结尾处，Chanel形象大使Riley Keough身着黑色粗花呢连身裤装，后有一条长长的雪纺裙摆，坐在笼中摇摆的秋千上，演唱了Prince乐队的《When Doves Cry》，颂扬着自由、飞翔以及向摆脱束缚的女性致敬，像曾经的Gabrielle Chanel那样。即便外界关于这间时装屋创意总监一职的传闻沸沸扬扬，但此刻的Chanel似乎未受丝毫影响。

Nicolas Ghesquière为Louis Vuitton女装历史写下新篇。Louis Vuitton于巴黎卢浮宫方形广场发布新季2025春夏女装系列，女装艺术总监Nicolas Ghesquière用1000余个尺寸、颜色各异的Louis Vuitton硬质行李箱如积木般组合搭建而成的跑道宣示着品牌的旅行精神本源。

随后，开场模特身着带有宽松泡泡袖和荷叶边下摆的收腰夹克，上有红蓝相间的条纹印花和华丽刺绣细节，开启了本季的“时空之旅”——极具18世纪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优雅华丽装饰与当代法式时尚融合，从宽肩设计夹克搭配紧身条纹骑行短裤或七八分长短的宽松马裤，到一系列轻盈飘逸却独具力量的缤纷印花外套，以及带有奢华珠宝装饰的重工连衣裙和灵动飘逸的垫肩条纹上衣，Ghesquière游刃有余地穿梭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以看似对立却和谐统一的设计元素呈现着自成一派的复古未来主义风格，反复探讨着法式时尚那“柔软”与“力量”兼具的迷人之处。

系列结尾，还与法国艺术家Laurent Grasso合作，将其系列画作《研究过去》（Studies into the Past）中的作品转译，正如Grasso融过去与未来的表现手法一样，挑战传统观念并试图借此启发当今人们的思考也是Ghesquière借时装设计语言表达的深层含义。恰恰也是此种明显的跨时代性——无论是设计元素上的杂糅，抑或系列中撷取时代的广泛程度，Ghesquière的设计常常会被评价为“复杂难懂”，甚至也有不少观众常将其设计理解为“包袋的辅弼”。某种程度上，这也令Ghesquière在女装设计上体现出的能力被大众低估。

换句话说，Ghesquière是少有的一位能够立足于历史和当下为未来的女性打造出一整个衣橱的真正的设计师。Ghesquière曾解释了最初加入Louis Vuitton的原因，他提到，“历史必须被写就。因为Louis Vuitton的女装历史很短，这很特别，也很吸引我。所以，我来这儿的使命是关于创作出一些立足当下却足以传世被称为经典的东西。”

这也是Ghesquière在女装系列设计中一直在做的，在完全没有深厚历史可追寻的情况下，以Louis Vuitton的箱包传统为基础，运用其穿梭时代的设计手法，从无到有，为Louis Vuitton创造出可被称作历史的“新经典”。Ghesquière所背负的使命，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设计出一季叫好又卖座的女装系列，更多的，是以铺路人的身份思考如何为这间历史悠久的房子建设一条清晰而又完整的女装脉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