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terina Kamprani:务实的幽默

时尚   2024-11-05 20:01   上海  





雅典艺术家Katerina Kamprani的创作像是一个个悖论——它们通常基于日常物品却丧失其原本功能,看起来可爱却试图激起观众的不适。


从最初的3D渲染图像到逐渐增多的实体作品,自“The Uncomfortable”项目成立12年来,她一直都坚持着“务实的幽默”的创作理念,一步一脚印。




 上:分叉的叉子(Forking Fork)

 下:1cm尺(1cm Ruler)

 均为3D渲染作品 



不久前,她收到策展人Erica Loustau的邀请,将该系列中的部分作品展于美国特拉华当代博物馆(The Delaware Contemporary Museum),其中包括一件最新制作的实物作品“充气桨”(Inflatable Paddle)


在本次展览开幕前的两年里,Kamprani并没有参加太多展览,她向我们解释道,“去年我做了妈妈,选择休息了一段时间”。而这次人生经历也改变了她做事的优先级,同时给予她全新的创作视角。本期,值展览开幕之际,我们邀请她聊聊那些幽默却又发人深省的日常物品。



 上:厚餐具套装(Thick Cutlery Set)中的刀叉 

 下:链条叉(Chain Fork)

 蓝白格纹餐盘仅为拍摄呈现,其余均为实物作品 






现在,“The Uncomfortable”项目大概有多少已经制作出来的实体作品?从渲染图像到实物的转变过程困难吗?




Katerina Kamprani(以下简称K)我可能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的数字,因为数量还在不断添加,这是一个流动的系列。但制作这些实物的过程相当复杂,每件作品都需要不同的制造方法。有的涉及到玻璃吹制或陶瓷烧制技术,有的还需要使用到失蜡浇铸工艺或利用现有物体组装。例如,雨靴是两种不同鞋子的组合,喷壶等作品则使用了3D打印,每件实物的制作都会根据我想要实现的材料和形式而存在很大差异。


最初考虑将这些图像变成实物的原因是什么?




K:2012年,我开始创作“The Uncomfortable”系列时,我只做3D渲染;事实上,我也不愿意制成任何真实存在的物品。因为我觉得图像本身已经足够强大了,我不想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无用的东西。但2017年,当我被邀请参加Zagreb设计周时,我改变了这个主意。我开始将系列中的物品看作一个幽默的设计项目,更多地,将其视为可以在画廊空间中存在的有意义的艺术品。这激起了我的兴趣。从那开始,我会专门为展览制作一些实体作品。



 不舒服的雨靴(Rain Boots),3D渲染作品 



不适是一种感觉。你会关注这些设计在现实生活中的体验吗?把它们变成实物是否也是为了增加与观众的互动?




K:当然!我喜欢亲眼看到人们对这些设计的反应,这是一种超越视觉感知的体验。不幸的是,“The Uncomfortable”系列中的大多数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相当脆弱,所以它们通常被放在玻璃柜中进行展示,以确保它们不被损坏。不过,我也专门创作了一些互动式作品,鼓励人们亲身参与,让观众直接体验设计带来的不适和幽默。这种互动以不同方式把概念融入生活,为观众制造一种更私人的联结。



 订婚马克杯(Engagement Mugs),实物作品 





你的作品通常是基于功能性物品进行设计,但结果是你会破坏掉物品的所有功能,这很有趣。你自己是如何理解功能性艺术的?




K:对我来说,功能性艺术通常是在实用性基础上加入一些激发或质疑其实用性作用的元素。拆解物品的典型功能并观察人们在物品被扭曲或损坏时的反应是很有趣的。通过创造一件看似实用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用的作品形成一种视觉讽刺,可以让我们反思自身与日常物品的关系、我们的期望以及过度设计的荒谬。


基于功能性物品却没有任何功能,看起来可爱却让人感到不舒服,你会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吗?




K:是的,这是一个悖论!我认为这才是它既幽默又发人深省的原因。这些物体以其熟悉感和魅力诱导观众,然后以不实际的方式同观众形成对抗。



 混凝土伞(Concrete Umbrella),3D渲染作品 



如果把这些设计比作一个数学问题,通过解答这个问题你会得到一个令人感到不适的结果。但这个过程有且只有一个解决方案吗?




K:我喜欢这个比喻!其实在每一个设计中,都会有一个特定的“缺陷”或“干扰”让人感到不适,就像问题的某一个解决方案。然而,很少情况下会有且仅有一个解决方案;通常都会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某样东西变得不切实际。我一般会集思广益,想出很多想法,最后选用那些让我惊讶和笑出声的想法!


你想要通过这种设计传达什么?现在成功了吗?




K:主要想法是希望鼓励人们质疑那些我们认为理所应当的物品的用途和功能,用批判性的、玩味的眼光看待它们。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因为来自不同文化的人们都会在自己惊讶或沮丧的时刻找到与它的共鸣。



 不舒服的香槟杯(Champagne Glasses),实物作品 





建筑师的身份与你的设计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K我经常会说,成为一名建筑师是一个错误。因为在学习过程中,我意识到我对建筑的永久性并不感兴趣。建筑本质上是持久而严肃的,而我想用幽默来表达自己,但建筑并不是一个可以开玩笑的领域!我的兴趣更多地在于临时和讽刺的陈述,而不是持久的结构,这促使我通过设计来探索这些想法。


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你是如何成为一名建筑师的吗?雅典是如何影响你的设计理念或审美的?




K:住在雅典,我不断从“混乱”中受到启发,尤其是那些“失败的设计”(Design Fails)和奇特的结构。这令我感到有趣——有时也很荒谬——建筑物错位的楼梯通向死路,有阳台但没有阳台门等。这些奇怪的设计“无心插柳”,给城市景观添了些幽默。日常穿梭雅典也教会你“打破规则”,比如狭窄的人行道上全是障碍物,这迫使你走上街道或走一些不寻常的路才能到你想去的地方。与这些设计糟糕的空间不断协商的过程,无疑也塑造了我对“The Uncomfortable”系列的态度——它提醒我,糟糕的设计并不一定会阻碍你实现目标,但好设计肯定会让事情变得容易!



 不舒服的入口(Entrance),3D渲染作品 





你之前也曾学习过工业设计,但现在确实是以创作“The Uncomfortable”系列的艺术家出名。你更倾向于将自己看作什么身份?




K:事实上,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称自己为艺术家;过去,我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享受乐趣的失败设计师。我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冒名顶替综合症”(impostor syndrome)——对建筑不够认真,也从来没有设计过真正实用的东西,知识深度也不足以被认为是一名艺术家。现在,面对母亲这一个完全压倒性的新角色,我开始接受一个事实——“我什么都懂点”。我会根据具体项目称自己为“艺术家”、“设计师”或“建筑师”,也终于可以灵活地使用这些“称呼”来适应我所从事的工作。


请与我们分享一些对你启发很大的艺术家或设计师。




K:我非常欣赏英国艺术家兼设计师Dominic Wilcox、瑞士/丹麦艺术家组合Put Put和中国当代艺术家孙灿的作品,也喜欢Nathan W. Pyle漫画中的单纯和幽默。虽然这些艺术家引起我的共鸣,但事实上,“The Uncomfortable”系列更多地是受到2010年代初我在设计类博客(如swissmiss等)上看到的那些古怪、实验性的项目启发。那些有趣且非传统的想法激励我以不同的方式重新思考设计,点燃并塑造了我自己作品中的好奇心和幽默感。



 不舒服的椅子#2(Chair),3D渲染作品 





你曾经提到过,这个项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你仍然无法仅凭艺术家或设计师的身份谋生。请问这种情况现在是否有些许改善?




K:即使“The Uncomfortable”系列很成功,但想要靠它赚很多钱也不太现实。随着知名度提高,我确实体会到了一些改善,但这只能说是一种平衡。现在我仍然以自由建筑师的职业谋生。最近,我也意识到其实这种平衡反而点燃了我的创造力。白天做一些负责且有条理的工作也为我的艺术创作增添了创造力,也变成了我缓解压力、无聊和“内耗”的良药。我开始接受自己“白天是一位严肃的建筑师,晚上变成傻傻的艺术家”的多重身份,角色之间相互依存,这种结合也让我脚踏实地,同时也给了我很多自由去以一种有趣、不受限制的方式尽情探索。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哲学吗?你是否会觉得你的设计作品带有深刻的哲学含义?




K:老实说,我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我的设计方法立足于探索日常物品的幽默、讽刺的一面,而不是深入研究深奥的哲学思想。虽然人们有时会把这些作品上升到哲学层面,但我只是专注于一个让我感兴趣的问题或简单概念。如果说观众能以自己的方式解读到更深层次的含义,我当然会很高兴。但仅对我个人而言,这些更多地只是关于重新想象熟悉事物所带来的乐趣和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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