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魂牵梦绕的至亲长辈中,除了祖母、父母外,还有我的姑母王氏文英老孺人。她视我为亲生儿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对她永生难忘。在我家的特定情况下,我的姑母与我妈是同胞姊妹,妈为姊,她为妹。因此,姑母又是我的姨母。在我的记痕中,有三件事总难释怀。
一、我小时候最喜欢到庙背姑母家。
姑母大约是新中国成立前后出嫁的,我依稀记得是行旧式婚礼,抬轿从石壁湾走沙子岭贺家弯嫁到庙背与我姑父喜结秦晋的。庙背夫家苦于蝉家冲娘家,婆婆晚八娘由我姑父赡养,姑父母的子女鸿猷、幸福、妙娥相继出生,家里经常是无米下锅,我祖母每隔七八天、十一二天就要我送两三升米去,我那时刚上小学,一听说要我送米去庙背,高兴得不得了!心想这下又可以见到姑母了,姑母还会炒点薯皮、冻米、豆子打发我回来!我每次都是从大竹经龟龙庵到姑母家,平时当天去当天回,因为那时没有双休日。1954年秋进入坪阳完小后,周六下午就与合乐、正南等同学结伴到姑母家,周日下午又结伴回校。暑假和农忙假去了就多住几天,有时一住下就“乐不思蜀”了,那时又没有电话联系,还得家里派人来庙背催我回去。我还记得,姑母带我到火龙坡“续花生”(就是到人家挖完了花生的地里去翻收未挖干净的花生。)遇到塘诗、龙家干塘时,姑母就带我到塘里去抓鲫鱼、泥鳅。总之,在庙背度过的童年生活真美!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二、我去北京开学,姑母首先大哭。
1962年我高中毕业有幸被北师大录取。这年8月(公历)底的一天,我要离开亲人和故乡,到遥远的北京去开学。这原本是一件大好事、大喜事,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一家人都高兴了个把月。但是临出门时,姑母突然大呼一声“崽叽!”接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引发我奶奶、母亲和我都哭叫起来了。她们既希望我能成为王家第一个大学生,但又舍不得我远离家门,人间亲情化成哭声一片,此情此景,至今萦绕在我脑海中。尤其是姑母大人,她视我为己出,硬是舍不得我走,所以情不自禁地首先爆发出悲喜交集的哭声。我还记得,我在北京读书期间,姑母亲手做过布鞋寄到北京给我穿。此恩此情,我只能借用古诗来表达:“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三、姑母患病逝世,我伤心痛哭。
2001年下半年,姑母因高血压摔倒在地,从此一病不起。我听说她住在攸城小儿子云福家,就利用去郴州开会之机,顺路到云福家看望姑母。这时,她已经丧失语言功能了,只能直瞪瞪地看着我,双唇一动一动的,说明意识仍然存在,她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就是表达不出来。看到姑母竟然变得如此悲惨,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当着司机和同伴的面哭起来了。时间不允许我久留,只好与姑母匆匆分别。此后,由于学校工作缠身,我只能利用寒暑假时间回坪阳到庙背去探视姑母,凭直觉发现她的病情未见好转,甚至有所加重。故此,每探视一次都是洒泪而别。直至2003年3月,本月可能是个“凶月”:世界发生一件大事——伊拉克战争;中国发生一件大事——闹“非典”;姑父家也发生一件大事——我的敬爱的姑母大人因病去世!噩耗传来,我火急赶到庙背吊唁姑母。烧香跪拜后,我坐在灵堂嚎啕大哭,边哭边诉说姑母对我的恩德。姑母啊,41年前,您为我离家赴京上大学而大哭,那是因为要隔上一两年才能看到我;41年后的今天,我大哭,这是因为我从此再也见不到亲姑母了!随后,我把要对姑母讲的话汇成一篇祭文,在追悼仪式上长跪在姑母灵前,委托礼生把祭文诵读给姑母听,也不知姑母的在天之灵听到未?
行文至此,意犹未尽。我还要说的是,不仅姑母把我视为亲生,姑父王公松生老大人同样如是之。我记得,1962年8月底是姑父把我送到醴陵阳三石,看着我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后才放心回攸的。我记得,1971年农历8月,我的二女儿飞舟出生后,是姑父同祖普叔抬轿椅把我的妻女二人送到近30里外的网岭涟滩岳父母家的。我还记得,我调入株洲后,子女们结婚、新居乔迁等事项,姑父每次都赶到株洲庆贺。……2009年春夏之交,姑父大人仙逝,享年84岁。姑父与我姑母伴坟入土为安。此后每年的新年或清明节,我都要到姑父母的坟地祭扫,藉香烛冥钱,送去我的无尽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