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是个面黄肌瘦的“豆芽菜”。因为脾胃不好而影响消化和吸收功能,养成了挑食的习惯;又因为挑食,吃正餐的时候食欲不佳,过了饭点又以零食果腹,这种恶性循环着实让家长们心烦气躁,因此饭桌上请我吃“毛栗子”也是常有的事。
寒暑假的时候被送往奶奶家,对我来说,不再被逼着吃饭是一种解脱;对大人来说,也许老年人会有特别的办法来让我开开胃口。
我的奶奶是个很会烧菜的人,她开过小饭馆,也在居委会担任过职务。自从我去她家后,她每天有两大乐事:拎着篮筐去小菜场挑选不同的食材,一番焖煮炖炒摆上餐桌后对我循循善诱。不知不觉到了开学季,看着我逐渐肉鼓鼓的腮帮子,她笑逐颜开。
奶奶有很多拿手菜,我印象深刻的首推肺头猪肚汤。猪肺、猪肚这两样东西卖相都不讨喜,还有着浓烈的腥膻味,但是奶奶就像一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术师般,她会耐心和细心地撇去表面浓厚的油花,炖出一锅汤汁乳白、香气四溢的汤,汤里的肺片有脆邦邦的口感,加入的豆腐块、大蒜叶、白胡椒粉更是吊出了醇鲜味。
初中寒假时我又去奶奶家,在她的指导下我也学着炖了猪肚肺头汤,在汤里又加入了白果和杏仁来润燥补肺气,那个冬天,我的支气管炎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有一年夏天,旅友小伙伴们相约去千岛湖。12个人分乘两辆车兴高采烈地从上海出发而至,在当地坐了捕鱼船游湖,参观了知青当年开荒过的农场,返程那天中午,被当地人带着去农家乐喝鱼头汤。一大锅鱼头汤被抬上来时,汤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一大圈蝉蛹,我捂住眼睛不敢看它们“游动”。待店家介绍完这道高蛋白的食补菜,小伙伴们便开始拿起小勺舀起蝉蛹,一勺又一勺吃得不亦乐乎,我只能耐心等待着蝉蛹被捞完,再去盛一碗鲜美的鱼汤。
汤锅里的鱼头体积硕大,鱼脑髓饱满丰富,鱼软骨韧劲十足,鱼汤里还有黑木耳、虫草花,汤汁鲜嫩胶质黏口,美味非常,我们一行人几乎快将汤锅喝出个底朝天。
回上海的一路上谈笑风生,也许是天气炎热,也许是鱼汤里鸡精的余味,也许是讲话太多容易口干,一位小伙伴一边不停地说话一边不停地喝着盐汽水。正当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速向前,她突然大叫着状况紧急,需要排空。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即使鱼汤再鲜美,也不能贪食过量,要考虑长途车上的后顾之忧,更不能多喝盐汽水,会增加肾脏压力呢。
在前年那段闭门不出、居家办公的特殊时期,我家的冰箱坚决罢工,“与世长辞”了。冰箱里贮存着一大包菲力牛排和西冷牛排,把它们分送给邻居有携带病毒的嫌疑;即便我每顿都煎牛排、烤牛排,也跟不上食材腐败的速度。
浪费食材是对食物本身的不敬,无可奈何下,我把牛排都切成块然后入锅里焯水,煮熟后放入盘中在窗边冷却着保持通风状态。有时候炖一锅牛排萝卜汤,撒一把切碎的芹菜粒,汤里飘着牛油的清香,萝卜也爽口;有时候把山药切成块后加入娃娃菜炖一锅山药牛肉汤;有时候加入胡萝卜和花椰菜烩成上汤牛排;最后一顿就直接煮了一锅番茄土豆牛排汤。也许用牛排煮汤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寒冷的冬天,在封闭的环境里,这些不被冰箱“眷顾”的牛排炖出的汤,是我孤身一人时最好的慰藉和陪伴。
前不久去了浙江天台山,在国清寺附近兜兜转转,临近山脚处找到了一家农家乐。店家将菜单都写在小黑板上,还用红色五角星标出了招牌菜,我点了其中的一道南瓜藤叶肉糜汤。这是迄今为止喝过的最好喝的一款汤。南瓜藤叶绿意盎然,炒过的肉糜粉嫩诱人,皮蛋的碎粒是汤的精髓,我一边喝一边想着,如果自己在家烹饪,再加入开洋或者黄蚬子,那真的是鲜上加鲜了。
也许,很多汤品难以划入硬菜的范畴,很多人认为汤是热炒和主食之间的调剂;也许有时候,还是巧厨利用边角料的即兴而为,成为菜品的点缀;也许有时候,一款汤都不会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可这并不妨碍它在餐桌上大放异彩;也许,生活中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碗汤,但是愿意喝汤的人,都会很珍惜喝汤时的唇齿留香,以及在心间泛起的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