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 别 再 见

文摘   2024-08-21 14:04   英国  


再 别 再 见


文 / 于 山


一个因为一所大学而亭亭玉立的城,一条因为撑篙泛舟而知名的河,一座座因为历史而吸引众人的桥,一个个自由来去的人占主导的地方,很多人在此一年生,三年、四年、五年生……我安了家。曾让你走的时候不要把东西留给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半断了舍离的一些东西,一本日记让我帮忙扔掉,我却存了很久。一个怀旧的人,记忆里总是收藏着一些古老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否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念想这些与日期配了一套的墨迹,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剑桥某小街 - 于 山摄


那年车站的相拥一别后,我知道这个城市已没有了你的身影,却似乎镌刻了你的印迹。“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十年,那么长的时间,在这个城市的生活中变短了。一年一生一落的叶,我总会盯着几片想着寄给你去。校园里的丁香花,白色、紫色、粉红色,我会想象着把它们夹成书签,想着漂洋过海来看你的花香依存,你会喜欢的。
剑桥火车站 - 于 山摄


你们那莫读万卷书,而行(孤)万(注)里(一)路(掷)般的勇气决定一起去旅行,最后是一句:珍重,再见!“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酒不醉人,人不自醉——人醉人。“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明朝睡醒,行李匆匆——卿已远。

剑桥某餐厅 - 于 山摄


那些共度的时光,一起走过的小道,那一束与你分享了的幸运之花,一起期盼过的焰火,一起困顿睡着而错过了的元旦新年钟声……相约扎着八十年代小辫儿的惊艳,搀扶着酒醉的你吃力地走过后院小径,糊糊涂涂地弄丢了一个最爱的耳坠,在马六甲遇到而一直珍藏的东西,怎么都找不到了,就差把土给翻个遍了!是你偷偷藏起来了吗?年度最盛大节日即将到来的那个日子,当知道我会一个人留下来,你说在回家之前要请我去喝一杯!给我的感觉除了温暖,居然还有似乎是你即将要上战场去了!短短的离开,你都会怀念这里的清净和人。坐在研究所的会议室畅谈科研,猛然发现夜已深,我消失了,你也消失了。当你说想一起打球,在凌晨的暗色中我匆匆忙忙骑车被迎头撞了个正着,迟到了,我很不好意思,隐忍着腰痛坚持和你打完了一场,之后就只能休息几个礼拜再说了!你说平常大多都是几个小时以后才会起床,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早起了!我们都笑了,都感觉捡了便宜。很快你就离开这里去了一个更美丽的城市,我寻觅着清晨球友,可惜早起的人不多,第一次约球,那个你就迟到了十几分钟,我心里是嫌弃的,明明只有五十五分钟的时间啊!并没有觊觎这样的球约可以继续,而你却坚持了在离开之前的日子里一直在清晨与我打球,但很快你也离开这里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城市。当我自己设定的南瓜车钟声响起,虽然那个在英式酒吧里的冬夜大概才刚刚开始,我却执意要走了,你自然而然地与我行亲吻告别仪式,被我壮着酒醉的力气一把推开,大家都尴尬了……你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青葱岁月,一年又一年的再别,会因为怅然忧伤而心生“再——别再见”了吧的感慨。
剑桥某清晨 - 于 山摄

多年以后,就像风蚀水琢一样,痕都慢慢平整了,消失了。可每当那个季节的风再次吹起,伴着青草汁和树叶秋的气息再次重现,在这个八百十六岁的大学校园里,穿着洋装旗袍,再次享受那些形异味同的哈利波特餐时……我会想起你曾经的陪伴。
剑桥某学院哈利波特餐 - 于 山摄


想要讲的从开头都已经讲清楚了,而且尽着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言行一致。情境在变,认知在变,人在变——“变”原本的确就是事实,是常态。可另一个也是事实:有些人,一生未变;有些人,老是在变。

……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

……

(出自 Sonnet 116: 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rue minds——by William Shakespeare)

莎士比亚大约半个世纪前写下这样的诗句,是当今美学评论家们的谈资,大概也能成为他们斗转星移的起因吧?
蝶恋花 - 于 山摄


遇见了你,我想我变了,你也一定变了。有些人会在离开以后的日子里,才会变得格外珍惜,你派了快递员送来了国际鲜花,一个大箱子比我个头还高;你派了朋友送来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你的朋友说着不想多说却又似乎想让我多知道的话……别了,就别再见了吧!我也不会因为你而回(到过)去。
剑桥某天空 - 于 山摄


你与我分享的诗,很美!但我也不会因为美丽的诗句而回(到过)去。


If you forget me

——by Pablo Neruda


I want you to know

one thing.


You know how this is:

if I look

at the crystal moon, at the red branch

of the slow autumn at my window,

if I touch

near the fire

the impalpable ash

or the wrinkled body of the log,

everything carries me to you,

as if everything that exists,

aromas, light, metals,

were little boats

that sail

toward those isles of yours that wait for me.


Well, now,

if little by little you stop loving me

I shall stop loving you little by little.


If suddenly

you forget me

do not look for me,

for I shall already have forgotten you.


If you think it long and mad,

the wind of banners

that passes through my life,

and you decide

to leave me at the shore

of the heart where I have roots,

remember

that on that day,

at that hour,

I shall lift my arms

and my roots will set off

to seek another land.


But

if each day,

each hour,

you feel that you are destined for me

with implacable sweetness,

if each day a flower

climbs up to your lips to seek me,

ah my love, ah my own,

in me all that fire is repeated,

in me nothing is extinguished or forgotten,

my love feeds on your love, beloved,

and as long as you live it will be in your arms

without leaving mine.

剑桥某路 - 于 山摄


再次一见,是一种奢侈?抑或没人知道需要多少个十年才能再次一别!所幸丢了期待,逃避失望,而那些发生的重逢, 都将是人生的喜乐,情谊的延续。矜持有度、热情过头……都没有关系。用诚挚的情义无价扬起漫天灰,遮住孤单的月亮和星辰,让人不再感到孤独。尘慢慢降落,沉淀在时光里——三寸沃土,心里的那块田,种、种、种青草……开花结果、物换星移、生生不息!
剑桥某番红花 - 于 山摄


九岁离家开始求学,每次别离都会忍不住痛哭流涕,三两年换一个地方的童年、少年、青少年……我曾以为离家远足的才是艰难的,如今才明白“儿行母忧”的道理。如果是同样在乎了的情谊,于离开的人,和被离开的人,都是一样的。获取一个学位,完成一项工作,结束一段旅程,这才刚刚开始,站在十字路口的你,必定是在走向一个更加美好的自己!


剑桥今再别,江湖后再见。

剑桥某夜 - 于 山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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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于 山,浙北山里人,剑桥大学病理系病毒学博士,从事实验室病毒研究十余年。2011-2014年供职于“诺奖工厂”(英国医学协会分子生物学研究所 Medical Research Council,Laboratory of Molecular Biology-LMB),其中一项科研工作被遴选于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2013年参加的LMB新大楼剪彩访问中展示。2014年离开LMB做全职妈妈2020-2021年供职于英国灯塔实验室和剑桥大学新冠疫情一线。停职科研近十年,现任剑桥大学英国皇家基金全额资助研究员,致力于由病毒感染引起新生儿疾病的分子机理研究。得空喜爱码字,热爱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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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小  宇      图片:来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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