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十七岁
一个怀旧的人,总是会找到时间去看看陈旧的东西,想想过去的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和学校……看到这张二十几年前拍的照片,我已不知是怎么存下来的了,只知道这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不像了,可以用作网络头像了。想起那个年轻的姑娘,那么青涩,现在的我完全可以用上幼稚、甚至无知之类的字眼来形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不知——一个从小离家、不会说话、没有调皮脑经、埋头读书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经验和知识?知识的来源仅仅只是那每年一套的教科书,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网络,没有交流……还能不无知?这不是贬低精心设计的教科书,而是指那时候的我,以及我学习方位的狭隘。
十七岁的那个我,直到到很多年以后,都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大概是从小锻炼出来的一个习惯。九岁的年纪,包好一百个馄饨,赶着早七点的钟声去上学,的确是一份难得的努力——特别是现在以妈妈的身份、耐心地陪着英国生长的小学生们,悠哉哉地醒来,慢吞吞地早餐、洗漱、换好衣服,再被天天催着完成各种程序后去赶学校的八点三刻——我自己九岁时的那份自主经营的早七点,已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记得那天,高中同学陪我去拍了照片,之后我们就把头发理得极短,成了两个假小子。后来去取相片,那个店里的员工怎么都没看出来照片上的人是我,反复了几次才把照片递过来。我俩嘻嘻哈哈了一阵,硬是让人觉得得了什么好事——两个傻傻的十七岁高中女生。怀念!
十七岁的我们,虽然性格迥然不同,但仿佛是两个拷贝。那时,没人知道我们毕业后会去哪里——只知道会一起参加高考。十七岁的我们,很容易忧郁感伤,也很容易傻傻地笑。男孩子送的花会因为不想被别人看见而被她偷偷扔进垃圾桶——太不好意思了!小小的事情就能让我们很开心,比如那块被藏在课桌抽屉里的阿尔卑斯奶糖,那包被从前排到后排又到前排传着吃的红薯干,还有那一架架用草稿纸叠成的飞机……都很简单容易,都很快乐真实。
记得十六七岁的我,还认识了一个他,并不知道任何关于青春懵懂的情谊,唱着许志安的《真心朋友》,走调了也没有关系,琢磨的是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纯粹的友情,不用谈什么是爱情。事实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快乐——只要在一起,甚至不需要任何沟通——现在回想,觉得那样的青春是如彼神奇!也是那么地让人一头雾水,没有任何逻辑可循,只是非常纯粹的主观感受和想象,诗情画意的同时也完全的不堪一击!他说,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那个女孩连对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这个事情都没有认知。那么年轻,如何承诺?所以,没有任何承诺,只能跟着感觉瞎走。我想,那种十六七八岁时没有越界的相互陪伴、分享的光阴、心动的感觉,是不会轻易走掉的。课桌上那朵明亮艳丽的红月季,下雨天那把被撑在头顶的大伞,假期里不知疲倦的乒乓球,还有等待那个人出现时的心情、目光相遇时的悸动、上大学后收到信件时的快乐、以及后来分分合合后的个中悲伤和不解……我陪护着两头住院的父亲和母亲,你赶路过去陪我。陪着手术后的母亲,我不愿意离开,你也就那样靠着那张病床过了一夜……初恋镌刻过的神经,是不会轻易死掉的。这些记忆随着人生画卷的展开,时而沉重、时而怀念、时而扰人、时而开怀地放下了。从小被封为“慢性子”的我,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不曾知道,走这个过程是这么地慢,竟需要如此多年。
于山摄
十七岁,我不曾想到过,以后的我们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有一个孩子,有两个孩子……上了大学以后,我们都去了不同的城市,修读了不同的专业。自那以后,我们开始被不同的城市文化和专业院系熏陶,而形成了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思维模式、不同的理念,甚至三观和日常衣着……再也不是两个穿着同样外套的女孩了,再也不是如两套校服一样的拷贝了——我和她,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情谊从友至亲,何其珍贵,可遇不可求!
于山摄
于 山
英国剑桥 2024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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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于山,浙北山里人,剑桥大学病理系博士,从事实验室病毒研究十余年,曾以研究员身份供职于“诺奖工厂”(英国医学协会分子生物学研究所 Medical Research Council,Laboratory of Molecular Biology-LMB),2014年离开LMB做全职妈妈,停职科研近十年。2020-2021年曾供职于英国灯塔实验室和剑桥大学新冠疫情一线。现任剑桥大学英国皇家基金资助研究员,得空喜爱码字,热爱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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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小 宇 图片: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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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刊号:Jian He Feng/River Cam Breeze ISSN 1742-3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