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00:想低调,可能不是才华不允许,而是人性不允许
文摘
2024-11-19 07:00
上海
春正月乙未,车驾幸钟官城。庚子,幸鄠县。壬寅,幸骊山温汤。相里玄奖至平壤,莫离支已将兵击新罗,破其两城,高丽王使召之,乃还。玄奖谕使勿攻新罗,莫离支曰:“昔隋人入寇,新罗乘衅侵我地五百里,自非归我侵地,恐兵未能已。”玄奖曰:“既往之事,焉可追论?至于辽东诸城,本皆中国郡县,中国尚且不言,高丽岂得必求故地?”莫离支竟不从。上曰:“盖苏文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国,不可以不讨。”谏议大夫褚遂良曰:“陛下指麾则中原清晏,顾眄则四夷詟服,威望大矣。今乃渡海远征小夷,若指期克捷,犹可也。万一蹉跌,伤威损望,更兴忿兵,则安危难测矣。”李世勣曰:“间者薛延陀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讨,魏徵谏而止,使至今为患。向用陛下之策,北鄙安矣。”上曰:“然。此诚徵之失,朕寻悔之而不欲言,恐塞良谋故也。”上欲自征高丽,褚遂良上疏,以为:“天下譬犹一身。两京,心腹也。州县,四支也。四夷,身外之物也。高丽罪大,诚当致讨,但命二三猛将将四五万众,仗陛下威灵,取之如反掌耳。今太子新立,年尚幼稚,自余藩屏,陛下所知,一旦弃金汤之全,逾辽海之险,以天下之君,轻行远举,皆愚臣之所甚忧也。”时群臣多谏征高丽者,上曰:“八尧、九舜,不能冬种,野夫、童子,春种而生,得时故也。夫天有其时,人有其功。盖苏文陵上虐下,民延颈待救,此正高丽可亡之时也。议者纷纭,但不见此耳。”王夫之曰:「长孙无忌曰:『太子仁恕,实守文之德。』此佞者之辩也。太宗不能折之,遽立治而不改,唐几以亡。」
三月辛卯,以左卫将军薛万徹守石卫大将军。上尝谓侍臣曰:“于今名将,惟世勣、道宗、万徹三人而已,世勣、道宗不能大胜,亦不大败,万徹非大胜则大败。”夏四月,上御两仪殿,皇太子侍。上谓群臣曰:“太子性行,外人亦闻之乎?”司徒无忌曰:“太子虽不出宫门,天下无不钦仰圣德。”上曰:“吾如治年时,颇不能循常度。治自幼宽厚,谚曰:‘生狼,犹恐如羊。’冀其稍壮,自不同耳。”无忌对曰:“陛下神武,乃拨乱之才。太子仁恕,实守文之德。趣尚虽异,各当其分,此乃皇天所以祚大唐而福苍生者也。”辛亥,上幸九成宫。壬子,至太平宫,谓侍臣曰:“人臣顺旨者多,犯颜则少,今朕欲自闻其失,诸公其直言无隐。”刘洎曰:“顷有上书不称旨者,陛下皆面加穷诘,无不惭惧而退,恐非所以广言路。”马周曰:“陛下比来赏罚,微以喜怒有所高下,此外不见其失。”上皆纳之。上好文学而辩敏,群臣言事者,上引古今以折之,多不能对。刘洎上书谏曰:“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庸愚,上下相悬,拟伦斯绝。是知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至尊,徒思自强,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颜,凝旒以听其言,虚襟以纳其说,犹恐群下未敢对扬,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辞以折其理,引古以排其议,欲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则损心,多语则损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为性好自伤乎?至如秦政强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说。此材辩之累,较然可知矣。”上飞白答之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怀以改。”上将征高丽,秋七月辛卯,敕将作大监阎立德等诣洪、饶、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甲午,下诏遣营州都督张俭等帅幽、营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先击辽东以观其势。以太常卿韦挺为馈运使,以民部侍郎崔仁师副之,自河北诸州皆受挺节度,听以便宜从事。又命太仆少卿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锐,瑀之子也。八月壬子,上谓司徒无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过,卿可为朕明言之。”对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将顺之不暇,又何过之可言?”上曰:“朕问公以己过,公等乃曲相谀悦,朕欲面举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谢。“长孙无忌善避嫌疑,应物敏速,决断事理,古人不过;而总兵攻战,非其所长。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明达,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所乏者骨鲠规谏耳。唐俭言辞辩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无言及于献替。杨师道性行纯和,自无愆违;而情实怯懦,缓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质敦厚,文章华赡;而持论恒据经远,自当不负于物。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称意。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每写忠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1 春,正月二十日,皇帝车驾前往钟官城;正月二十五日,抵达鄠县;正月二十七日,抵达骊山温泉。2 相里玄奖抵达平壤,莫离支盖苏文已将兵出击新罗,攻破其两城,高丽王派使者召他,于是回来。相里玄奖传达皇帝旨意,叫他不要攻打新罗,盖苏文说:“当初隋人入寇,新罗乘机侵我土地五百里,除非他归还我国土地,否则恐怕不能休兵。”相里玄奖说:“既往之事,岂可追论!至于辽东诸城,本来都是中国郡县,中国尚且没说话,高丽岂得提出要求!”盖苏文不听。二月一日,相里玄奖返回长安,向太宗汇报。太宗说:“盖苏文弑杀君主,伤害大臣,残虐百姓,如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国,不可以不讨。”谏议大夫褚遂良说:“陛下手指一挥,则中原清晏;回头一看,则四夷惧服,威望大了!今天要渡海远征小夷,如果指期克捷,那也可以。万一蹉跌,威望受损,再兴忿兵,则安危难测了。”李世勣说:“之前薛延陀入寇,陛下要发兵穷讨,魏徵进谏而止,以使薛延陀至今还是国家祸患。如果之前用陛下之策,北部边境早就安定了。”太宗说:“对。这确实是魏徵之失,朕很快就后悔了,但是没有说出来,是担心阻塞别人说话进言罢了。”太宗想要亲征高丽,褚遂良上疏,认为:“天下譬如一个人的身体:东西两京,是心腹;州县,是四肢;四夷,是身外之物。高丽罪大,确实应当讨伐,但是,命二三猛将率四五万兵,仗着陛下威灵,取之易如反掌。如今太子新立,年纪尚幼,其他皇子怎么样,陛下是知道的,一旦抛弃金汤之全,逾越辽海之险,以天下之君,轻行远举,这是愚臣非常担忧的。”当时群臣很多进谏征高丽的,太宗说:“有八个尧、九个舜的本事,也不能冬天耕种,野夫、童子,春种而生,这是得天时的缘故。天有其时,人有其功。盖苏文凌上虐下,人民伸长脖子,等待拯救,这正是高丽可亡之时。你们议论纷纷,就是看不清这个形势。”4 三月十七日,太宗任命左卫将军薛万彻暂任右卫大将军。太宗曾经对侍臣说:“当今名将,惟有李世勣、李道宗、薛万彻三人而已,李世勣、李道宗不能大胜,也不会大败,薛万彻不是大胜就是大败。”5 夏,四月,太宗登临两仪殿,皇太子侍奉在侧。太宗问群臣:“太子性格和品行,外人也听闻了吗?”司徒长孙无忌说:“太子虽不出宫门,天下无不钦仰他的圣德。”太宗说:“我在李治这个年纪时,不能按法度行事。李治自幼宽厚,谚语说:‘生子如狼,犹恐如羊。’希望他年纪稍长之后,自然和现在不同吧。”长孙无忌回答说:“陛下神武,是拨乱之才,太子仁恕,有守文之德;个性虽然不同,各当其分,这正是皇天所以保佑大唐而造福苍生啊。”6 四月八日,太宗前往九成宫。四月九日,抵达太平宫,对侍臣说:“人臣听话的多,敢顶撞的少,今天朕想要听到自己的过失,你们只管直言无隐。”刘洎说:“最近有上书不合陛下心意的,陛下都当面穷追猛问,无不惭惧而退,这恐怕不是广开言路的办法。”马周说:“陛下近来赏罚,稍微有点以喜怒为标准的倾向,此外没有发现陛下有什么过失。”太宗喜好文学而辩才敏捷,和群臣讨论问题时,太宗引经据典来驳斥臣下,臣下多不能回答。“帝王之与平民,圣哲之与愚昧,上下相差悬殊,无法相提并论。所以,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至尊,就算想要壮起胆子,也做不到。陛下降下恩旨,假以慈颜,凝神注目听他说话,虚怀若谷采纳他的意见,还是担心他不敢直言。何况陛下动用神机妙算的智慧,放纵才比天高的雄辩,以优美的文辞分析道理,引用古人经典驳斥他的建议,这样让凡人庶民怎么应答!况且记得太多则损心神,说话太多则耗气血,心气内损,形神外劳,起初虽然自己不察觉,之后必定觉得疲累。陛下应该为社稷而自爱,岂能为自己的性情爱好而自伤呢!至如秦始皇强辩,自我矜高而失去人心;魏文帝(曹丕)宏才,虚辞太多而损伤自己声望。这都是才辩之累,显然可知。”太宗以飞白体书写回答说:“没有思虑,就不能驾驭下属;没有言辞,就不能表达思虑。最近的谈论,确实太多,轻物骄人,恐怕原因在此,形神心气,倒是与此无关。今天听到你的诤言,当虚心改正。”7 太宗将要亲征高丽,秋,七月二十日,敕令将作大监阎立德等前往洪州、饶州、江州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七月二十三日,下诏派营州都督张俭等率幽州、营州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先攻击辽东,以观察其反应。任命太常卿韦挺为馈运使,以民部侍郎崔仁师为他的副将,黄河以北各州,都受韦挺节度,允许他便宜从事。又命太仆卿萧锐运黄河以南各州粮食入海。萧锐,是萧瑀之子。8 八月十一日,太宗对司徒长孙无忌等人说:“人苦于不能自知其过,卿等可以为朕明说。”长孙无忌回答说:“陛下武功文德,臣等顺应都还来不及,又有何过失可言!”太宗说:“朕问你们朕的过失,你们却曲意阿谀,哄我高兴,朕当面说说你们的过失,相互诫勉改正,如何?”几个人都拜谢。“长孙无忌善于避免嫌疑,应事接物敏捷迅速,决断事理,古人也超不过他;但是总兵攻战,不是他的专长。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明达,面临死难,也不改其气节,当官没有朋党;所缺乏的,是对君王不能骨鲠规谏而已。唐俭言辞辩捷,善于调解人们之间的矛盾;但是,事奉朕三十年,没有一句涉及政策兴废的献言。杨师道性格温和纯朴,从没有什么差错和冒犯;而天生怯懦,紧急的时候得不到他什么助力。岑文本性质敦厚,文章华丽;而立论能持守长远之道,自然不会违背事理。刘洎性格最坚贞,有益于人;但是他信守诺言,容易对朋友有私心。马周见事敏速,性格非常坚贞正直,评论人物,都是直话直说,朕委派他做事,多能让朕满意。褚遂良学问比其他人稍好,性格也坚定严正,心中充满忠诚,亲附于朕,就譬如飞鸟依人,人自然怜爱他。”
02,有才华想低调,可能不是实力不允许,而是人性不允许可是对于领导者而言,往深处想,这是潜意识里面的人性在作怪就像最后一段,如果我们在现场,作为李唐公司的高级干部,李世民老板这么讲话,分析的这么透彻,有点直接下定义的意思,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安全起见,还不得赶紧对号入座,再来一句,老板说得对。另外我认为这种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行为是一个组织很重要的存在,但确实是很不好把握。好像就连华为在这方面也走的很难(很容易流于形式)。作为领导者,这个我们得自己琢磨。以前作为管理者,脑袋会莫名的痛(不是风寒那种),主要是琢磨团队、业绩,还得处理公司带来的内耗问题,以前的笔记有提到过的,我能随便找出公司十几个问题,就像魏征那种挑刺这种行为的动机在于,我是想发展的,也是想要公司能好一点,平台稳一点,我有机会借此向上走,得到更多锻炼,或者拓宽见识。但很显然,后来出现了问题,横向(赚钱),纵向(升职)都没有意义。我曾经在某天早上起来我都自嘲的笑了,因为在梦中说了不下于十次“辞职”这两个字(当时与对象聊了这个梦)后来呢,我决定离职了,就不在关心公司的事情,那个时候头也不痛了,看公司哪哪顺眼,有一次老板(三位负责人之一)问我,公司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当时就真的一个问题都没有想起来。因为心不在这里了,也不挑刺了,哪哪都好。要么是有问题不说,要么是心思不在公司里面,诚意不够。没有主动找公司的漏洞。是个人都会有不足的,是个组织都会有缺陷的,怎么能没有呢?这类人或许对组织的早期是很有用的,但是对于组织成长到一定阶段,他的这种风格与态度(一类人),可能是导致大企业病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