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02:关于李世民东征高丽,思考几点(上)
文摘
2024-11-21 15:29
上海
春正月,韦挺坐不先行视漕渠,运米六百余艘至卢思台侧,浅塞不能进,械送洛阳。丁酉,除名,以将作少监李道裕代之。崔仁师亦坐免官。沧州刺史席辩坐赃污,二月庚子,诏朝集使临观而戮之。开府仪同三司致仕尉迟敬德上言:“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在定州,长安、洛阳心腹空虚,恐有玄感之变。且边隅小夷,不足以勤万乘,愿遣偏师征之,指期可殄。”丁巳,诏谥殷太师比干曰忠烈,所司封其墓,春秋祠以少牢,给随近五户供洒扫。上之发京师也,命房玄龄得以便宜从事,不复奏请。或诣留台称有密,玄龄问密谋所在,对曰:“公则是也。”玄龄驿送行在。上闻留守有表送告密人,上怒,使人持长刀于前而后见之,问告者为谁,曰:“房玄龄。”上曰:“果然。”叱令腰斩,玺书让玄龄以不能自信,更有如是者,可专决之。癸亥,上至邺,自为文祭魏太祖,曰:“临危制变,料敌设奇,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丁亥,上谓侍臣曰:“辽东本中国之地,隋氏四出师而不能得。朕今东征,欲为中国报子弟之仇,高丽雪君父之耻耳。且方隅大定,惟此未平,故及朕之未老,用士大夫余力以取之。朕自发洛阳,唯啖肉饭,虽春蔬亦不之进,惧其烦忧故也。”上见病卒,召至御榻前存慰,付州县疗之,士卒莫不感悦。有不预征名,自愿以私装从军,动以千计,皆曰:“不求县官勋赏,惟愿效死辽东!”上不许。上将发,太子悲泣数日,上曰:“今留汝镇守,辅以俊贤,欲使天下识汝风采。夫为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无私,汝当努力行此,悲泣何为?”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壬辰,车驾发定州,亲佩弓矢,手结雨衣于鞍后。命长孙无忌摄侍中,杨师道摄中书令。李世勣军发柳城,多张形势,若出怀远镇者,而潜师北趣甬道,出高丽不意。夏四月戊戌朔,世勣自通定济辽水,至玄菟。高丽大骇,城邑皆闭门自守。壬寅,辽东道副大总管江夏王道宗将兵数千至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引十余骑直压城门,城中惊扰,无敢出者。营州都督张俭将胡兵为前锋,进渡辽水,趋建安城,破高丽兵,斩首数千级。太子引高士廉同榻视事,又令更为士廉设案,士廉固辞。丁未,车驾发幽州。上悉以军中资粮、器械、簿书委岑文本,文本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筹、笔不去手,精神耗竭,言辞举措,颇异平日。上见而忧之,谓左右曰:“文本与我同行,恐不与我同返。”是日,遇暴疾而薨。其夕,上闻严鼓声,曰:“文本殒没,所不忍闻,命撤之。”时右庶子许敬宗在定州,与高士廉等共同知机要,文本薨,上召敬宗,以本官检校中书侍郎。壬子,李世勣、江夏王道宗攻高丽盖牟城。丁巳,车驾至北平。癸亥,李世勣等拔盖牟城,获二万余口,粮十余万石。张亮帅舟师自东莱渡海,袭卑沙城,其城四面悬绝,惟西门可上。程名振引兵夜至,副总管王文度先登,五月己巳,拔之,获男女八千口。分遣总管丘孝忠等曜兵于鸭绿水。李世勣进至辽东城下。庚午,车驾至辽泽,泥淖二百余里,人马不可通,将作大匠阎立德布土作桥,军不留行。乙亥,高丽步骑四万救辽东,江夏王道宗将四千骑逆击之,军中皆以为众寡悬绝,不若深沟高垒以俟车驾之至。道宗曰:“贼恃众,有轻我心,远来疲顿,击之必败。且吾属为前军,当清道以待乘舆,乃更以贼遗君父乎!”李世勣以为然。果毅都尉马文举曰:“不遇勍敌,何以显壮士!”策马趋敌,所向皆靡,众心稍安。既合战,行军总管张君乂退走,唐兵不利,道宗收散卒,登高而望,见高丽陈乱,与骁骑数十冲之,左右出入。李世勣引兵助之,高丽大败,斩首千余级。丁丑,车驾渡辽水,撤桥,以坚士卒之心,军于马首山,劳赐江夏王道宗,超拜马文举中郎将,斩张君乂。上自将数百骑至辽东城下,见士卒负土填堑,上分其尤重者,于马上持之,从官争负土致城下。李世勣攻辽东城,昼夜不息,旬有二日,上引精兵会之,围其城数百重,鼓噪声震天地。甲申,南风急,上遣锐卒登冲竿之末,爇其西南楼,火延烧城中,因麾将士登城,高丽力战不能敌,遂克之,所杀万余人,得胜兵万余人,男女四万口,以其城为辽州。丙申,右卫大将军李思摩中弩矢,上亲为之吮血,将士闻之,莫不感动。乌骨城遣兵万余为白岩声援,将军契苾何力以劲骑八百击之,何力挺身陷陈,槊中其腰。尚辇奉御薛万备单骑往救之,拔何力于万众之中而还。何力气益愤,束疮而战,从骑奋击,遂破高丽兵,追奔数十里,斩首千余级,会暝而罢。万备,万徹之弟也。1 春,正月,馈运使韦挺因为没有先行检查运输漕渠,运米六百余船到卢思台后,河床太浅,船只堵塞,不能前进,被戴上械具,押送洛阳;正月二十八日,被开除官籍,以将作少监李道裕替代他。馈运副使崔仁师也一同免官。2 沧州刺史席辩被控贪赃枉法,二月二日,皇帝下诏将他斩首,并下令各地进京的朝集使全部到刑场集中观刑。3 二月十二日,太宗亲自率领诸军从洛阳出发,以特进萧瑀为洛阳宫留守。二月十七日,下诏:“朕从定州出发后,宜令皇太子监国。”开府仪同三司、已经退休的尉迟敬德上言:“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在定州,长安、洛阳心腹空虚,恐怕有杨玄感之变。况且边隅小夷,不足以劳动万乘之君,希望陛下派一支偏师出征,指日可以将他们殄灭。”太宗不听。任命尉迟敬德为左一马军总管,让他随军出征。4 二月十九日,皇帝下诏,追赠殷朝太师比干谥号为“忠烈”,命有司整修他的坟墓,春秋以少牢祭祀,并给附近五户人家免除赋税差役,让他们负责洒扫墓园。太宗从京师出发时,命房玄龄得以便宜从事,不需要奏请。有人到留台,声称要告密,房玄龄问要告谁的密,此人回答:“告的就是你。”房玄龄将来人用驿马车送到皇帝行在。太宗听闻留守有表章,送来告密人,大怒,派人手持长刀于前,然后召见,问他告谁,说:“房玄龄。”太宗说:“果然。”喝令腰斩。玺书责备房玄龄,说他不能自信:“下次再有这样的,你就把他处理了。”二月二十五日,太宗抵达邺城,亲自撰文祭奠魏太祖曹操,说:“临危制变,料敌设奇,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三月十八日,太宗对侍臣说:“辽东本是中国领土,隋朝四次出师而不能得;朕今天东征,要为中国报子弟之仇,同时,也是为高丽人雪君父被弑之耻。况且各方都已大定,就这里还未扫平,所以趁朕年纪还没老,用士大夫的余力把他攻取。朕自从洛阳出发以来,只吃肉吃饭,连春天出产的蔬菜也不吃,就是怕烦忧当地百姓的缘故。”太宗看见生病的士兵,都召来御榻前,温言抚慰,交给州县负责治疗,士卒莫不感悦。没有在征兵名单上,而自愿以私人装备从军的,动辄数以千计,都说:“不求县官勋赏,惟愿效死辽东!”太宗不许。太宗将要出发,太子悲泣数日,太宗说:“今天留你镇守,以俊贤人才做你的辅佐,就是要让天下人看见你的风采。治理国家的要诀,在于擢进贤人,黜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无私,你应当努力如此,悲泣什么呢!”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理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共同掌管机务,辅佐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跟随皇帝行军。三月二十四日,皇帝车驾从定州出发,皇帝亲自佩带弓箭,亲手把雨衣绑在马鞍之后。命长孙元忌摄理侍中,杨师道摄理中书令。李世勣军从柳城出发,虚张声势,假装要从怀远镇走,而秘密行军北走甬道,出高丽不意。夏,四月一日,李世勣从通定渡过辽水,抵达玄菟。高丽大骇,城邑都闭门自守。四月五日,辽东道副大总管、江夏王李道宗将兵数千人抵达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引十余骑兵直压城门,城中惊扰,无人敢出。营州都督张俭率领胡兵为前锋,进渡辽水,直扑建安城,击破高丽兵,斩首数千级。5 太子引高士廉同榻视事,又下令单独为高士廉摆设几案,高士廉坚决推辞。6 四月十日,皇帝车驾从幽州出发。太宗将军中物资、粮食、器械、簿书全部委任给岑文本,岑文本昼夜勤力,亲自处理细节,算盘、毛笔从不离手,精神耗竭,言辞举措跟平日很不一样。太宗见了,很担心他,对左右说:“岑文本与我同行,恐怕不能与我同返。”这天,岑文本暴疾而薨。到了晚上,太宗听见军中戒严鼓声,说:“文本殒没,不忍听闻,叫他们别敲了。”当时右庶子许敬宗在定州,与高士廉等共掌机要,岑文本薨逝,太宗召许敬宗,以本官兼任中书侍郎。7 四月十五日,李世勣、江夏王李道宗攻打高丽盖牟城。四月二十六日,李世勣等攻拔盖牟城,俘虏二万余人,缴获粮食十余万石。张亮率水军从东莱渡海,袭击卑沙城,其城四面悬绝,只有西门可以攀上。程名振引兵夜里抵达,副总管王文度先登,五月二日,攻拔,俘虏男女八千人。分遣总管丘孝忠等率军到鸭绿江畔,炫耀武力。五月三日,皇帝车驾抵达辽泽,泥泞沼泽二百余里,人马都过不去,将作大匠阎立德铺土作桥,全军毫无阻碍,全部通行。五月五日,皇帝大军渡过沼泽地带。五月八日,高丽步骑兵四万人救援辽东,江夏王李道宗率骑兵四千人逆击,军中都认为众寡悬殊,不如深沟高垒,等皇帝大军抵达。李道宗说:“贼军仗恃人多,有轻我之心,远来疲顿,击之必败。况且我们是前锋,应当扫清道路,以待皇帝乘舆,怎能把敌人留给君父来收拾!”李世勣也同意。果毅都尉马文举说:“不遇劲敌,何以显壮士!”策马趋敌,所向披靡,众心稍安。既合战,行军总管张君乂退走,唐兵不利,李道宗收集散卒,登高而望,见高丽阵形已乱,与骁骑兵数十人冲击,左右出入;李世勣引兵助战,高丽大败,斩首一千余级。五月十日,皇帝车驾渡辽水,撤毁桥梁,以坚士卒之心,驻军于马首山,慰劳赏赐江夏王李道宗,破格提拔马文举为中郎将,斩张君乂。太宗亲自率骑兵数百人直抵辽东城下,见士卒背土填平护城堑沟,太宗看见一个士卒背得特别重的泥土,让他分一部分给自己,载在马上,于是从官争相背土到城下。李世勣攻辽东城,昼夜不息十二天,太宗引精兵与他会师,围城数百重,鼓噪声震天地。五月十七日,南风大起,太宗派锐卒登上冲竿顶端,纵火焚烧西南城楼,火延烧到城中,然后指麾将士登城,高丽力战不能敌,于是攻克辽东城,所杀一万余人,俘虏能胜任作战的士兵一万余人,男女四万人,设置辽东城为辽州。五月二十九日,右卫大将军李思摩被弩箭射中,太宗亲自为他吮吸瘀血;将士们听闻,无不感动。乌骨城派兵一万余人为白岩声援,将军契苾何力以劲骑八百迎击之,何力挺身陷阵,被长槊刺中其腰;尚辇奉御薛万备单骑前往救援,在万众之中救出何力返还。何力气势更加奋发,包扎好伤口,反身再战,从骑奋击,于是击破高丽兵,追奔数十里,斩首一千余级,战到天黑收兵。薛万备,是薛万彻的弟弟。
教员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的第二节中讲到:历史上的战争只有正义的和非正义的两类。这是给军事行动定性,这种定性不只是稳固自己一样的信念,也是为了击破敌方的信念,同时,争取其他更多人的支持(包括对手的投诚)“朕今东征,欲为中国报子弟之仇,高丽雪君父之耻耳。”
那么,最后看整个行动过程,却违背了或者说转变了这个性质,最后导致没能成功。你的价值观是模糊的,说的和做的是不一样的,又是在千里之外的对方的地盘上作战,你怎么能争取到更多的人和物质的支持呢?跟隋朝对比起来,从老大的领导能力与道德修养,从各位将士的作战实力,从各方战士的拥护热情,更加上内部没有盗贼祸乱,怎么看,都是有极大的胜算打败高丽的,但是事实却是,并没有取得成功。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成功就是偶然事件,倒推起来会有很多因素组合,只要少了某个环节,与成功就不能化等号了。比如这次,由于战争的正义性质改变,激发了高丽人民的拼死抵抗,让李世民的此次东征以失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