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03:关于李世民东征高丽,思考几点(下)
文摘
2024-11-22 07:00
上海
学习内容:卷第一百九十八,唐纪十四,贞观十九年(645)六月至贞观二十二年(648)三月,共2年10个月六月丁酉,李世勣攻白岩城西南,上临其西北。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降,临城,投刀钺为信,且曰:“奴愿降,城中有不从者。”上以唐帜与其使,曰:“必降者,宜建之城上。”代音建帜,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登城,皆从之。上之克辽东也,白岩城请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覆,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李世勣见上将受其降,帅甲士数十人请曰:“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奈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心?”上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朕所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世勣乃退。得城中男女万余口,上临水设幄受其降,仍赐之食,八十以上赐帛有差。他城之兵在白岩者悉慰谕,给粮仗,任其所之。先是,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其省事奉妻子奔白岩。上怜其有义,赐帛五匹,为长史造灵舆,归之平壤。以白岩城为岩州,以孙代音为刺史。契苾何力疮重,上自为傅药,推求得刺何力者高突勃,付何力使自杀之。何力奏称:“彼为其主冒白刃刺臣,乃忠勇之士也,与之初不相识,非有怨仇。”遂舍之。初,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李世尽虏之,其人请从军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尸,汝为我战,莫离支必杀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廪赐遣之。丁未,车驾发辽东,丙辰,至安市城,进兵攻之。丁巳,高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高丽、靺鞨兵十五万救安市。上谓侍臣曰:“今为延寿策有三: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纵靺鞨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策也。卿曹观之,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谓延寿曰:“秦王内芟群雄,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命世之材,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为吾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延寿不从,引军直进,去安市城四十里。上犹恐其低徊不至,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陈。上悉召诸将问计,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至,皆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陛下未冠,身亲行陈,凡出奇制胜,皆上禀圣谋,诸将奉成算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踪。”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陈,长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遣使绐延寿曰:“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矣。”延寿信之,不复设备。上夜召文武计事,命李世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上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戊午,延寿等独见李世布陈,勒兵欲战。上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噪并进,延寿等大惧,欲分兵御之,而其陈已乱。会有雷电,龙门人薛仁贵著奇服,大呼陷陈,所向无敌。高丽兵披靡,大军乘之,高丽兵大溃,斩首二万余级。上望见仁贵,召,拜游击将军。仁贵,安都之六世孙,名礼,以字行。延寿等将余众依山自固,上命诸军围之,长孙无忌悉撤桥梁,断其归路。己未,延寿、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入军门,膝行而前,拜伏请命。上语之曰:“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于摧坚决胜,故当不及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皆伏地不能对。上简耨萨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迁之内地,余皆纵之,使还平壤。皆双举手以颡顿地,欢呼闻数十里外。收靺鞨三千三百人,悉坑之。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万领,他器械称是。高丽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数百里无复人烟。上驿书报太子,仍与高士廉等书曰:“朕为将如此,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驻骅山。秋七月辛未,上徙营安市城东岭。己卯,诏标识战死者尸,俟军还与之俱归。戊子,以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高丽兵奄至,军中骇扰。亮素怯,踞胡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破之。八月甲辰,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反接诣军门。上召见,解缚问曰:“何瘦之甚?”对曰:“窍道间行,不食数日矣。”命赐之食,谓曰:“尔为谍,宜速反命。为我寄语莫离支,欲知军中消息,可遣人径诣吾所,何必间行辛苦也?”竹离徒跣,上赐屩而遣之。丙午,徙营于安市城南。上在辽外,凡置营,但明斥候,不为堑垒,虽逼其城,高丽终不敢出为寇抄,军士单行野宿如中国焉。上之伐高丽也,薛延陀遣使入贡,上谓之曰:“语尔可汗,今我父子东征高丽,汝能为寇,宜亟来!”真珠可汗惶恐,遣使致谢,且请发兵助军。上不许。及高丽败于驻跸山,莫离支使靺鞨说真珠,啖以厚利,真珠慑服不敢动。九月壬申,真珠卒,上为之发哀。初,真珠请以其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居东方,统杂种,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居西方,统薛延陀。诏许之,皆以礼册命。曳莽性躁扰,轻用兵,与拔灼不协。真珠卒,来会丧。既葬,曳莽恐拔灼图己,先还所部,拔灼追袭杀之,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上之克白岩也,谓李世勣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离支之乱,城守不服,莫离支击之不能下,因而与之。建安兵弱而粮少,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则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对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贼断吾运道,将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则鼓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为将,安得不用公策?勿误吾事。”世勣遂攻安市。安市人望见上旗盖,辄乘城鼓噪,上怒,世请克城之日,男女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高延寿、高惠真请于上曰:“奴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献其诚,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与妻子相见。安市人顾惜其家,人自为战,未易猝拔。今奴以高丽十余万众,望旗沮溃,国人胆破,乌骨城耨萨老耄,不能坚守,移兵临之,朝至夕克。其余当道小城,必望风奔溃。然后收其资粮,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群臣亦言:“张亮兵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乘高丽凶惧,并力拔乌骨城,渡鸭绿水,直取平壤,在此举矣。”上将从之,独长孙无忌以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徼幸。今建安、新城之虏,众犹十万,若向乌骨,皆蹑吾后,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后长驱而进,此万全之策也。”上乃止。诸军急攻安市,上闻城中鸡彘声,谓李世勣曰:“围城积久,城中烟火日微,今鸡彘甚喧,此必飨士,欲夜出袭我,宜严兵备之。”是夜,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上闻之,自至城下,召兵急击,斩首数十级,高丽退走。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番交战,日六七合,冲车炮石,坏其楼堞,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道宗伤足,上亲为之针。筑山昼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万,山顶去城数丈,下临城中,道宗使果毅傅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备敌。山颓,压城,城崩,会伏爱私离所部,高丽数百人从城缺出战,遂夺据土山,堑而守之。上怒,斩伏爱以徇,命诸将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诣旗下请罪,上曰:“汝罪当死,但朕以汉武杀王恢,不如秦穆用孟明,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故特赦汝耳。”上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癸未,敕班师。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城主登城拜辞,上嘉其固守,赐缣百匹,以励事君。命李世勣、江夏王道宗将步骑四万为殿。乙酉,至辽东。丙戌,渡辽水。辽泽泥潦,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将万人,剪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梁,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沟驻马,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凡征高丽,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徵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丙午,至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丙辰,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道逢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败,左右请易之,上曰:“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车驾至幽州,高丽民迎于城东,拜舞号呼,宛转于地,尘埃弥望。庚辰,过易州境,司马陈元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官。丁亥,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迁工部尚书。壬辰,车驾发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痈,御步辇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贺。上之征高丽也,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备薛延陀。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还,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思力羸形伪退,诱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陈以待之。薛延陀大败,追奔六百余里,耀威碛北而还。多弥复发兵寇夏州,己未,敕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镇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徹,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发胜、夏、银、绥、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镇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镇灵州。又令执失思力发灵、胜二州突厥兵,与道宗等相应。薛延陀至塞下,知有备,不敢进。王夫之曰:「唐太宗百战以荡群雄,李世、程名振、张亮,皆战将也,天下抑非杨广狼戾以疲敝之天下,太宗自信其必克,人且属目以待成功,乃其难也,无异于隋,于是而知王者行师之大略矣。」
1 六月一日,李世勣攻打白岩城西南,太宗抵达其西北。城主孙代音秘密派心腹请降,唐军抵达城下,孙代音投下刀斧为信,并说:“奴愿降,但城中有人不肯服从。”太宗将唐军旗帜交给来使,说:“如果要降,把旗帜插在城上。”孙代音插上旗帜,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经登城,全都服从。太宗攻克辽东时,白岩城请降,既而中途反悔。太宗怒其反复无常,下令军中说:“得到白岩城,城中人和财物全部赏给战士。”李世勣见太宗将要接受其投降,率甲士数十人请求说:“士兵们之所以争冒着飞石箭雨,不顾性命搏战,就是为了贪图战利品;如今城马上就要攻下来了,为什么又接受他投降,让战士们寒心!”太宗下马道歉说:“将军说得对。但是纵兵杀人而俘虏他的妻子、儿女,朕于心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赐,希望将军宽恕,饶了这一城百姓。”李世勣于是退下。得城中男女一万余口,太宗在河边设立帐篷,接受他们投降,仍赐给他们食物,八十岁以上,赏赐以绸缎。在白岩的其他城的士兵,全部抚慰晓谕,发给粮食和工具,任他们自由离去。之前,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他的省事(长史属官)保护他的妻子、儿女投奔白岩。太宗怜悯他的义气,赏赐绸缎五匹,为长史造灵车,送回平壤。在白岩城设置岩州,以孙代音为刺史。契苾何力伤重,太宗亲自为他敷药,找到刺中何力的人高突勃,交给何力,让他杀了报仇。何力奏称:“他各为其主,冒着白刃刺杀我,这是忠勇之士,我与他并不相识,没有怨仇。”于是释放。当初,盖苏文派加尸城七百人戍防盖牟城,被李世勣全部俘虏,这些人都请求从军自效。太宗说:“你们的家都在加尸城,如果为我而战,盖苏文必定会杀死你们的妻子、儿女。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我于心不忍。”六月二日,全部发给路费,遣返他们回家。六月十一日,皇帝车驾从辽东出发,六月二十日,抵达安市城,发兵攻城。六月二十一日,高丽北部耨萨(相当于唐朝的都督)高延寿、高惠真率高丽、靺鞨兵十五万救援安市城。太宗对侍臣说:“高延寿有三种策略选择:引兵直前,筑营垒与安市城连接起来,占据高山之险,从城里获得粮食补给,用靺鞨兵来抢掠我们的牛马,使我们久攻不下,想要退兵则为归途泥沼所阻挡,坐困我军,这是上策;救出城中军队,一起连夜逃遁,这是中策;不衡量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和我军交战,这是下策。你们等着瞧,他必出下策,我已经看见他们被我生擒。”高丽有个对卢(高丽官名),年纪很大,经验丰富,对高延寿说:“秦王对内像割草一样铲除群雄,对外征服戎狄,独立为帝,这是命世之才,如今以举国之力而来,势不可当。我建议,不如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派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就可以战胜他们了。”高延寿不听,引军直进,离安市城四十里。太宗还担心他徘徊不来,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率突厥骑兵一千人前往引诱,两军刚一接触,就佯败退走。高丽人相互说:“容易对付!”竞相追击,抵达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列阵。太宗召集全部将领问计,长孙无忌说:“臣听说,临敌将战,必先观察军队的士气。臣刚才经过诸营,见士卒听闻高丽兵到,都拔出战刀,修整旗帜,喜形于色,这是必胜之兵。陛下还在少年时,就已经亲历战阵,凡出奇制胜,都是靠陛下的谋略,诸将只是执行而已。今日之事,请陛下指示。”太宗笑道:“诸公既然让着朕,朕就为诸公研究研究。”于是皇帝与长孙无忌等带着数百骑兵登高瞭望,观察山川形势,以及可以伏兵和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阵,绵延四十里。江夏王李道宗说:“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守军必弱,希望能给臣精兵五千人,颠覆他的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以不战而降。”太宗没有回应他,派出使者,骗高延寿说:“我因为你国强臣弑杀君主,所以前来问罪;至于交战,并非我的本心。进入你国国境,粮草供应不上,所以攻取几个城池,等你国能修臣礼,则所失的城池,也会还给你们。”高延寿相信,不再防备。太宗夜里召集文武官员议事,命李世勣率步骑兵一万五千人列阵于西岭;长孙无忌率精兵一万一千人为奇兵,自山北出峡谷以冲击敌后。太宗亲自率步骑兵四千人,携带战鼓、号角,藏起旗帜,登上北山,敕令诸军一听到鼓角声,就齐出奋击。又命有司张设受降帐幕于行宫朝堂之侧。六月二十二日,高延寿等只看见李世勣布阵,紧急集合,准备作战。太宗望见长孙无忌军尘土大起,命令擂起战鼓,吹响号角,举起旗帜,诸军鼓噪并进,高延寿等大惧,想要分兵抵御,而军阵已乱。此时雷电交加,龙门人薛仁贵身穿奇装异服,大声呼喊,冲锋陷阵,所向无敌。高丽兵溃散,唐军乘胜追击,高丽兵大溃,斩首二万余级。太宗望见薛仁贵,召见,拜为游击将军。薛仁贵,是薛安都的六世孙,名薛礼,以字行世。高延寿等率余众依山扎营,加强防守,太宗命诸军包围,长孙无忌撤毁全部桥梁,截断他们归路。六月二十三日,高延寿、高惠真率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进入军门,膝行而前,拜伏请命。太宗对他说:“东夷少年,不过是偏远海角的跳梁小丑,至于摧坚决胜,当然赶不上老人,以后还敢与天子交战吗?”大家都伏地不能回答。太宗简选耨萨(都督)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以武职散官,迁到内地,其他人全部释放,让他们回平壤。大家都高举双手,磕头以前额叩地,欢呼声数十里外都能听见。逮捕靺鞨兵三千三百人,全部活埋。缴获战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一万领,其他器械也与此相当。高丽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军民都弃城逃走,数百里没有人烟。太宗以驿马车报捷给太子,又写信给高士廉等人说:“朕为将如此,如何?”将所驻扎的山更名为驻 驆山。七月十三日,下诏,在战死者尸体上做出标志,等撤军时带回祖国。七月二十二日,任命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军队经过建安城下,壁垒还未巩固,士卒多出去砍柴了,高丽兵突然杀到,军中惊骇扰动。张亮一向胆怯,坐在小凳上,两眼发直,一句话也不说,将士们见了,更以为他勇敢,不动如山。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攻击高丽,击破。八月八日,侦察骑兵俘获盖苏文的间谍高竹离,反绑双手押到军门。太宗召见,给他松绑,问道:“怎么这么瘦?”高竹离回答说:“在小路上摸索前进,几天没吃饭了。”太宗命赐给他食物,对他说:“你是间谍,应该快速回去复命。为我告诉盖苏文:想知道我军中消息,可以派人直接来问,何必走小路那么辛苦!”高竹离光着脚,太宗赐给他草鞋,遣返他回去。八月十日,将御营迁到安市城南。太宗在高丽境内,凡设置御营,只布设斥候,不挖壕沟,不筑壁垒,虽然逼近高丽城池,高丽军始终不敢出来袭击,军士单人行路,或在野外宿营,就跟在中原一样。太宗将要讨伐高丽时,薛延陀遣使入贡,太宗对使者说:“回去告诉你家可汗:如今我父子东征高丽,你如果能入寇,就赶快来!”真珠可汗惶恐,遣使道歉,并请发兵助军;太宗不许。等到高丽败于驻骅山,盖苏文通过靺鞨人去游说真珠可汗,以厚利引诱,真珠可汗慑服于太宗,不敢动。九月七日,真珠可汗去世,太宗为他举哀。当初,真珠可汗请以他的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居东方,统领各杂种部落;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居西方,统领薛延陀;太宗下诏批准,都以礼仪正式册封。曳莽性格暴躁,轻于用兵,与拔灼不和。真珠可汗去世,来参加丧礼。下葬之后,曳莽担心拔灼图谋自己,先行离开回去,拔灼追袭,将他杀死,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2 太宗攻克白岩时,对李世勣说:“我听说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智勇双全,盖苏文之乱,城守不服,盖苏文攻击,不能攻下,只好把城池让给他。建安兵弱而粮少,如果出其不意,攻之必克。你可先攻建安,攻下建安,则安市城就落入我腹中了,这正是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的道理。”李世勣回答说:“建安在南,安市城在北,我军粮草都在辽东;如今逾过安市城而攻建安,如果敌人截断我军运道,那怎么办?不如先攻安市城,安市城攻下,则建安可鼓行而取。”太宗说:“好吧!既然以你为大将,怎能不用你的计策。不要误了我的事!”李世勣于是进攻安市城。安市人望见太宗旗盖,登上城墙,鼓噪诟骂,太宗怒,李世勣请克城之日,男子全部活埋。安市人听闻,更加坚守,久攻不下。高延寿、高惠真向太宗请示说:“奴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献上诚心,希望天子能早成大功,奴得与妻子、儿女相见。安市人顾惜其家,人自为战,一时不易攻拔。如今奴以高丽十余万众,望旗沮溃,国人胆破,乌骨城耨萨年老智昏,不能坚守,移兵攻击,早上到,晚上就能攻克。其余当道小城,必定望风奔溃。然后收其资粮,鼓行而前,平壤必定守不住。”群臣也都言:“张亮兵在沙城,召他两天就到,乘高丽汹涌恐惧,并力攻拔乌骨城,渡鸭绿江,直取平壤,就在此一举。”太宗将要听从,唯独长孙无忌认为:“天子亲征,与诸将不同,不可乘危徼幸。如今建安、新城敌军,还有十万之多,如果攻向乌骨,他们就会攻打我军身后,不如先破安市城,取建安,然后长驱而进,才是万全之策。”太宗于是停止。诸军急攻安市城,太宗听见城中鸡鸣猪叫的声音,对李世勣说:“围城已经很久,城中烟火气越来越少,如今鸡飞猪跳,必定是杀鸡宰猪,犒劳士卒,准备夜里出来袭击我军,应严兵防备。”当晚,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太宗听闻,亲自抵达城下,召兵急击,斩首数十级,高丽兵退走。江夏王李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侵逼其城,城中也增高城墙以抵御。士卒轮番交战,一天战六七个回合,冲车投石,击坏其城楼,城中随即立起木栅以堵塞缺口。李道宗足部受伤,太宗亲自为他针灸。唐军不断筑起土山,昼夜不息,前后六十天,用了五十万人工,山顶离城墙仅数丈远,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城中,李道宗派果毅傅伏爱率军屯驻山顶,以防备敌人。土山垮塌,压向城墙,城墙被压垮,但傅伏爱正好此时私自离开岗位,高丽兵数百人从城墙缺口出战,夺取土山,筑起防御工事,反过来镇守。太宗怒,将傅伏爱斩首示众,命诸将进攻,三日不能攻克。李道宗光着脚到旗下请罪,太宗说:“你罪当死,但朕认为汉武帝杀王恢,不如秦穆公用孟明,况且你有击破盖牟、辽东之功,所以特别赦免你而已。”太宗因为辽东严寒天气来得很早,草枯水冻,士马难以久留,并且粮食将尽,九月十八日,敕令班师。先裹挟辽州、盖州二州居民渡过辽河,在安市城下举行阅兵大典,耀武扬威,然后班师,城中都不敢出城追击。城主登城拜辞,太宗嘉许他能固守,赏赐绸缎一百匹,以勉励他对自己君主的忠诚。命李世勣、江夏王李道宗率步骑兵四万人殿后。九月二十日,皇帝抵达辽东。九月二十一日,渡过辽河,进入辽泽,泥泞难行,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率一万人,剪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沉箱,太宗亲自系树枝于马鞘以协助铺路工作。冬,十月一日,太宗抵达蒲沟,督促填道诸军渡过渤错水,赶上暴风雪,士卒衣服沾湿。很多人失温冻死,皇帝敕令,在道旁燃起火堆,以等待后面的人。这次东征高丽,攻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迁徙辽州、盖州、岩州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三大战,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将近二千人,战马死亡十分之七八。太宗因为未能成功,深为后悔,叹息说:“魏徵若在,必定不让我有这次行动!”命驿马车飞驰前往,以少牢祭祀魏徵,重新立起之前为魏徵制作的墓碑,召他的妻子、儿女到皇帝行在,慰劳赏赐他们。十月十一日,皇帝抵达营州。下诏,将辽东战亡士卒骸骨集中到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太宗自作文以祭奠,临哭尽哀。阵亡将士父母听闻后说:“我儿死而天子为他哀哭,死而无憾!”太宗对薛仁贵说:“朕的诸将都老了,就想得到新进骁勇者为将,没有一个能超过你的;朕不喜悦得到辽东,喜悦的是得到你。”十月二十一日,太宗听闻太子要亲自来迎接,带着骑兵三千人飞驰入临渝关,路上遇到太子。太宗从定州出发时,指着自己所穿的褐色长袍对太子说:“等再见到你,我才换下这件长袍。”在辽东,虽然盛暑流汗,也不换衣服。等到秋天,穿破了,左右请换掉,太宗说:“军士们衣服都破旧了,我一个人穿上新衣,可以吗?”至此,太子进献新衣,皇帝才换上。诸军所俘虏高丽百姓一万四千人,先集中在幽州,将要赏赐给军士做奴隶,太宗怜悯他们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评估价值,全部以钱币和布匹赎为平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十一月七日,皇帝车驾抵达幽州,高丽人民到城东迎接,跪拜舞蹈,号呼万岁,在地上起起伏伏,尘埃张天,远远地都能看见。十一月十六日,经过易州境,司马陈元璹命居民在地下燃起火炕,种植新鲜蔬菜进献;太宗厌恶他的谄媚,将陈元璹免官。十一月二十三日,吏部尚书杨师道被控所任用的人多不称职,降职为工部尚书。十二月十四日,皇帝抵达并州,太子亲自为太宗吮吸疮脓,扶着皇帝的轿子跟着步行数日。太宗远征高丽时,派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率突厥兵屯驻夏州之北,以防备薛延陀。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认为太宗出征未还,引兵入寇黄河以南,太宗派左武候中郎将、长安人田仁会与执失思力合兵迎击。执失思力故意派出老弱残兵,假装败退,引诱薛延陀军深入,到了夏州境内,严阵以待。薛延陀军大败,追奔六百余里,直到沙漠以北,耀武扬威而还。多弥又发兵入寇夏州,十二月二十五日,皇帝敕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征发朔州、并州、汾州、箕州、岚州、代州、忻州、蔚州、云州九州兵镇守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征发胜州、夏州、银州、绥州、丹州、延州、鄜州、坊州、石州、隰州十州兵镇守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征发灵州、原州、宁州、盐州、庆州五州兵镇守灵州;又令执失思力征发灵州、胜州二州突厥兵,与李道宗等相呼应。薛延陀军抵达塞下,知道有防备,不敢前进。
01,“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朕所不忍。”武将要利益,老板要的是完成战略目标,要确保战争的行为继续保持在正义的高地。直到此时,依旧处在战略与执行一以贯之的同一条脉络线上。这个动作在高丽的老百姓看来,你李唐不只是来帮助我们把老板赶下台的,而是以帮助驱赶老板之名,行吞并高丽之实。这就涉及到亡国的性质了。所以他们宁愿有个不好的老大在老板岗位,也不愿意亡国。而对李唐而言,就是把原本战争的正义性变成了非正义性的了。所以,一边是连死都不怕的百姓在坚守城池,一边是带有仁义与怜悯之心的君王在进攻,这还怎么打的下去?02,老大在现场,高层容易紧张,创造力胆量都得被压制“长孙无忌:...天子亲征,与诸将不同,不可乘危徼幸..”
当年苻坚是御驾亲征,搞得将领们只敢走“万全之策”的保守路线而东晋这边的统帅谢安,安排任务后就老神在在的在那里下棋与游山玩水然后刘牢之带着五千人创造了一个意外,再接着引发两个意外,前秦就开始从失败走向消亡了。而现在有李世民在现场,长孙无忌,包括李世勣等人都不敢走创新路线,甚至包括李世民本人李世民不仅仅是战略级高手,他更是战术级实战型高手,他自己的洞察也挺好的,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接班人还太嫩,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好,他也不敢太冒进,于是就止步于此了。这让我想起了曾国藩的一个镜头,当要进攻太平天国的都城时,他弟弟曾国荃问他为什么不一起去见证一下其实就是他总结出来一个规律,他每次在现场都打败仗,不在现场反而打胜仗。这里面除了讲点运气成分外,更重要的在于, 他不在现场,就能让现场的干将没有束缚与顾忌,怎么大胆怎么来,集结大家的智慧反而容易成功。你看李世民在现场,直接忽略了李道宗,高延寿等人的建议。他被自己过去的经验影响了,更是被长孙无忌的话影响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长孙无忌这断话,我怎么就联想到了蒋老板的红人陈诚。好好问他的策略想法,然后他来一句马屁话,就等着老大出主意。这是“聪明人”的做派,但对组织来讲,可能就不太好了。偏偏老板很享受这一套。蒋老板不就是这样吗。李世民很伟大的地方在于,他不走极端,能够及时止损。而隋朝的杨广就是跨不过这道心坎,他一定拿回面子才行,即便后方失火,几乎要倒台了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