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vs认同?再思“发疯”的本质|政治学与生活

文化   其他   2024-11-16 20:01   四川  


“当我们凶狠地对待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温文尔雅了。”

——《在细雨中呼喊》


今时今日“发疯”现象之滥觞,大抵你我皆目常见、耳常闻,不必一一列举冗杂。总的说来,“发疯”以夸张夺目的表现形式、浓烈的情感指向强势出圈,通常是为了发泄内心的负面情绪。这种表达形式通常较为夸张、混乱、荒诞,以突出表达者内心的疯狂和无助。通过使用“发疯文学”,人们可以宣泄自己的情感,并获得某种程度的情感满足。与此同时,“发疯”也可能起到一定的社交作用,让人们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情感共鸣和支持。不过,在“发疯”背后,究竟是个体对现实的不满反抗还是对现实世界既有规范秩序的深层次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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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反抗?

在新华词典中,“发疯”指的一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而发生精神病的症状;二是比喻言行失去常态。当下互联网所谓的“发疯”介于两者之间,以“非常态言行”为外在形式,以“精神病”为内在指涉,人们常常将平常生活中不会出现的语言和行动展示在互联网上,使观者产生此人精神状态不佳甚至不正常的联想。


千百年来的社会文化塑造了人们评判“正常”的主流标准。儒家文化作为中国传统主流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深刻形塑了人们对于“正常”的评判标准。儒家文化讲究中庸之道,追求内心的平和与外在的礼仪,提倡“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生活态度,推崇“克己复礼”、“讷于言而敏于行”的君子礼节。这些观念逐渐成为了社会主流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对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然而,“发疯”的出现开始挑战这种传统的“正常”标准。与儒家文化所推崇的内敛和中庸之道不同,“发疯文学”以一种夸张戏谑甚至大胆的表现形式呈现出来,将人们的情感推向极致。这种表现形式突破了传统的规范和约束,不再是克制的、内敛的,而是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感。它让人们能够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宣泄情感,释放压力。简言之,“发疯”编织共识,形成皮肤来保护个体,使其得以暂时挣脱冗杂繁茂的社会规范进行情绪宣泄。


巴赫金提出的“狂欢理论”中划分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活形态。一种为等级森严、官方化、充满教条生活色彩的“第一世界”,一种为平等、自由、共享的“第二世界”。“第一世界”可以对标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 ,人们需要遵守众多规章制度、承担各类角色附加的社会责任来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发疯”似乎表达了个体对“第一世界”的不满与反抗,以及对“第二世界”的追求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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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认同?

但是,当前流行的“发疯狂欢”同巴赫金的狂欢有着本质的不同。巴赫金式狂欢更多是为了反抗霸权、建立自由民主的理想世界,而“发疯狂欢”更多地是一种情绪释放,正是在别样的话语表达过程中,负面情绪被娱乐化,宏大叙事被解构。


“发疯”实际上蕴含了恐惧和绝望的体验,却每每以一种狂欢的形式表达出来,这种表达选择本身就具有一种治疗效果。发疯的主体并没有进入真正的精神紊乱状态,更多时候是作为一种策略性的、符号化的表演出现,而非本质性的反叛。其实,“发疯”往往不过是将产自“第一世界”的负面情绪转移至“第二世界”的变通性策略,此举或多或少是为了更好地应对“第一世界”中的人生课题。“第一世界”形塑了人们对规范标准的认知,其中一些结构性社会摩擦、各种社会压力直接促成了个体情绪被尖叫着、沸腾着、飞溅着的“发疯”沸水包裹着。不能倾泻在“第一世界”中的“发疯”沸水恶性影响着人们在“第一世界”中的角色扮演与目标追求,由此创造了能够率性自由“发疯”的“第二世界”。


事实上,博弈论也为我们理解“发疯”提供了一个独特视角。在经典博弈模型“胆小鬼博弈(Chicken Game)”中,非理性、非理智的形象塑造往往是一种可选择的策略运用。那种会“发疯”甚至只是看上去会“发疯”的人,往往能够在博弈中逼退独木桥上的另一人,从而成功推进自己的目的实施。


正如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一书中指出,“疯癫得以观察自己,但却是在他人身上看到自己。它在他人身上表现为一种无根据的要求,换言之,表现出一种荒谬。但是,在这种谴责他人的观察中,疯人确认了自己的正确性和自己指委的正当性。狂妄与现实之间的裂痕只有在客体对象中才能被认识,而在主体中完全被掩盖住了。主体成为直接的真理代表和绝对的裁决者:自我陶醉的权威痛斥和剥夺他人虚假的权威,从而肯定自己设想的正确无误。作为纯粹的指妄,疯癫被投射到他人身上,而作为彻底的无意识状态,它却被全盘接受下来。”


“发疯”作为一种青年人特有的话语,尤其是对于“正常”表达的颠三倒四,其中所蕴含的情感在“发疯”中得到了情感共鸣和情感慰藉,在话语戏谑之中也未尝不是一种“赋权”希冀。


当然,时下的“发疯”虽能作为一种精神疏解的方式,却与“第一世界”现实仍然有着明显的分界,在轰轰烈烈、肆意狂想的“发疯”之后,留给我们的,往往还是精神的空虚与灵魂的无力。但是,一味追求精神稳定,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骗局。有需求就合理表达,有情绪就合理发泄,不必太过追求所谓“发疯”或“正常”。



参考文献

[1]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

[2] 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编辑 | 王子旖

审核 | 李之尧

(图源网络,侵删)



政治学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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