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覆盖华北平原
职场
文化
2023-11-06 20:03
湖南
车子从西站出发,风景在前进,雨水在后退。冬天来得如此迅速。前一天还想拍一张清晨的老人和地上的黄叶。而今,都被老天爷泼下的一碗汤摔得稀碎。湿漉漉的感觉在头发上不好受,于是乎扯起帽子,压低了帽沿。进而视线也变得狭窄。十字路口处的狗,摇晃着身上的珠子。仰起头,不叫,主人却不耐烦地让它消停点,是骂狗,也是骂天。看着手机,支棱着自行车,青年人的透明伞,是超市常卖的那一款,天空在他头顶被折射得更加晦暗。红灯,一百秒的停顿,道路两岸的人们隔着雨对望,就差唱一支山歌。外卖员穿梭而过,恰似摆渡温暖的渔翁。这城市就是海,也可以说是河。下雨天,人不爱说话,反而是自然在倾诉,滔滔不绝。路上的办公室灯火通明。还有人在跳舞。我擦了擦眼。是加班还是跳舞,还是他们的加班就是跳舞。似乎不是,一个文绉绉的单位。晚上,保安都睡了,他们却突然从办公桌上站起来,舞蹈着。这就是魔幻的一刻,屋子里跳舞的二人眼中,有着不同往日的彼此;而窗外路上错愕的我,却看着写字楼中的映画。我知道可能有人看着我,想着这雨路中,怎么有个人在对着大厦发呆。卡尔·雅斯贝斯写过一本书,叫《时代的精神状况》。买它的时候我纯粹是被标题所吸引。就像我当初买拉·梅特里的《人是机器》一样,不假思索。能叫出这名字,就有着不怕争议的勇气。这就是我所设想的:人类怎样通过了他的感觉,亦即他的本能,来获得精神,最后又通过他的精神,来获得各种各样的知识。我们是如何认识一个人,如何买下一本书,也许是一个道理。靠感觉。靠本能。靠我们非理性的那一面。就像是大家如今看这篇文章,在此处的感觉。不一定一致。但这不一致的背后,所潜藏的,可能是我们在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东西。我们靠本能去获取精神。一个没精神的人,我们能在脑子里大概勾勒出他的图像。最没精神的人,与行尸走肉无异。人想活得像个人,便需要努力提振精神,人如果不想活个人,便无所谓精神不精神。我们视精神为一种动力。用本能去寻找动力。本能是什么:你感觉什么是爱的,什么是讨厌的。你的动力也许就在这爱与恨里。无知这个词,这么看,突然变得可爱了很多,其中大部分也许仅仅是无所谓和不在乎。古人送信的方式特别,起码在秦朝,重要的文书,许多还是徒步送。岳麓书院所藏的秦简中,有这么一段文字:书当以邮行……令并负以疾走。负以疾走,就是背着快跑。那时代,也许我们能在官道上,看到许多行色匆匆的人。他们在奔波,在拼命,却并不清楚信的内容。只知道起点和终点。尽量按时送到:复命就是意义。当然,信不是什么人都能送。秦律规定,体力不好的人不能送,不靠谱的人也不能送。那么送信的人就变成了精神和身体都牢靠的伙计。这些人,维持着整个帝国一些重要信件的往来。就像是卫星,在历史的宇宙中,中继着信号,沟通帝国的情报。那么,信息也许从未曾变过,只是在改变着内容和传递的方式。曾经的秋波暗送,如今可以是一个表情包。曾经的冷眼以对,如今可以是两个字,呵呵。或是已读不回复。沟通的回合变多,思考的时间变少。太需要响应,有时我们也会停留在错愕中,去思索我为何应当回答。百密一疏。于是人们纷纷去看回话的艺术,如何做到密不透风,其中无半点疏漏。不如让神经的道路上,满是秦时送信的分子。与车和飞机相比较下的慢吞吞,与集装箱相比下的一个破包。装着为数不多的梦,翻山越岭,填坑搭桥,让所有的前路坎坷,变为日后的归路坦荡。夜幕覆盖华北平原。隔壁座位鼾声如雷。看不进的书放进了口袋里,看着两格信号,抓狂之后,一阵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