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前,我想到了很多题目。决策未定,于是求助AI,根据我的描述,AI给了我一个题目:从赛鱼走向世界。
但这个题目不合适,看起来特别像我搞了个什么传统艺能或者乡镇企业,最终家喻户晓。不合适,既虚假,又僭越。于是灵机一动,我改了这个题目:从赛鱼走向天边。
赛鱼是什么,估计只有我的老乡懂。这是一个地名,在这里我度过了自己前十八年的岁月。说是城市的一部分,但不够城市。说是城乡过渡的地带,也不算是乡下。你说他是矿区,也没有什么到处可见的煤炭。你说他不是矿区,但偶尔也能远远看到,煤车和煤矿高处选煤厂的传送带。总之,这地方就像大家每个人记忆中那个最初的地名一样,你一提到它,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总也觉得想起了些什么。
和许多人比,这十八年我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我的幼儿园,我的小学,我的中学,直线距离相互不超过一公里。从小学的门口出来,拐个门就是中学。环顾四周,你的同学基本上也没什么变化。最多是本来个子最矮的家伙一跃成了班里最高的,或者本来还流着鼻涕的姐妹,一转眼出落得玉立亭亭。大家从小学时的调皮,一起相伴过渡到高中时的厚眼镜。直到去上大学,才分开。
所以,我们真正意义的面对世界,其实是从大学开始。起码我是。这样的情况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你和你的同学几乎是知根知底,一圈朋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数家珍。沟通成本很小。坏处是什么呢。大家在一起,因为太了解了,反而少了点神秘感和距离感。总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看着对方帅气的面孔,脑海里总是他当年满脸黑手印的样子。特出戏。
五年级的时候,我曾写过一部“科幻小说”,把班里的同学都写了进去。成就感来自于我拿到班里给其他人看,大家纷纷关心自己的结局。是升级了还是被打败了。于是乎一部好好的火星科幻,活活在读者批判的影响下,写成了介于水浒和西游之间的东西。直到某日,班主任出现在身后,将这不成熟的创作没收。我哭丧,因为笔耕成果危急。大家遗憾,因为很多人还没轮到打怪“升级”。
直到下课,班主任找到我,说,考好了还给你。我不记得自己那一年的期末考没考好,只记得最后我也没有要回那本子火星科幻。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不敢吧。
那时候,上文科的课就是开心。上数学是最忐忑的。这种忐忑持续了很久。从小学到高中,起码到高三。为什么忐忑呢。因为心里没底。即便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几乎给了数学,但内心,还是不自信。
现在回头来看。会发现自己的核心并不是时间,而是心态。因为无论是环境还是自己,都在明里暗里对我表达一种观点:我的数学不好。所以,每当数学老师停下来,环顾四周,准备找人发言时,我几乎想把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但我不能,所以,必须强装镇定,装出一派我知道答案的神情。再默默等待着命运的审判。直到确定不是我,长舒一口气。真是开心的一天,绝佳的运气。回答不上来的同学有时候得站着(可能因为他走神了,并不一定是因为不会),直到下课,我呢,也会时不时看看他。仿佛看着自己。
他在站着,现实中。我在站着,心里。
这种奇怪的心态,始终盘桓在人生中的许多时刻。你很希望摆脱这种尴尬的状态,但往往是越努力越束手无策。仿佛是命定的。直到后来,我干脆接受了自己此一时刻的无知和无助。我也没必要什么都会。努力了。真的不会,那就不会吧。总比不会装会强,总比不懂装懂容易。伪装是最难的,真诚最简单。
所以,每当我路过赛鱼的时候。大桥远处的落日都会提醒我,我和许多年前的自己,仍旧是一模一样。不满意于自己,不满意于时光,不满意于回忆。却仍旧喜欢回忆。就像是宫保鸡丁一样,你知道吃了会胖,但仍旧会吃。这是一种隐秘的诱惑。
所以,如今和家长们聊天。有时候,会感觉到那种蔓延的焦虑。得陇望蜀者比比皆是。我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孩子们现在的时代。他们的压力似乎比我们大了许多许多。成功学的定义,似乎已经逐渐向下渗透,并成为了一门生意。让任何优幼稚的此时此刻与未来强者的每时每刻息息相关。若是我,不得被现在的孩子们完爆?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有点心虚。那种在心中罚站的状态,会再次蹦出来。那个没有站起来的自己,会悄悄低下头。我是强者吗。这是学生对我的提问。我无法直面,只能说,我希望你们是。
再匆匆躲开,下一话题。
我无法说,你不要去竞争,我也无法在那些焦急的面孔前立马泼一盆冷水。每当这个时候,我一般不选择打字,而是发语音。尽量说得平缓一些。表达结果来自过程。与其烧坏眉毛,不如放宽心,好睡一觉。
这不是我的方案,《战争与和平》里,俄国将军库图佐夫就是这么做的,虽然他第二天仍旧失败了。
但他在最后的较量中打败了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