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读三国,很有意思。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说书人,要将听众有代入感,必须把事儿说得很确切。所以用一个“必”字咬定,荡绝所有可能。以疑问心去听书,自然也听不得太多愉悦。索性将自己思想抛开,沉浸到故事里,到结论中,不去思考结论之必然所应有的条件。
再者,国人传统以和为尚。《说文》,合者,合口。和者,相应。天下合一,君主四方,一体家国,恰如关门,门内为家。和者,强调互动和反馈,是变化中的统一,并非只是形式。因此,合只是形式,停留于形式的合也为接下来的分埋下伏笔。
华夏一统,不仅在于合,更在于和。需是举国上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
是一番回顾。论证开篇。
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
狭隘,莫非宦官都是奸人?史书为士大夫所书写,也必然带有浓重的士大夫立场。士大夫教天下人,则天下人莫不知宦官为恶。史书演绎为小说,则小说发扬此论更甚,迎合大众,符合“常识”,却也是落后的表现。
有兴趣者,可广为搜集中国古典小说中对宦官的描写,对比彼一时代教育与思想,做一结论。
此句大意罪在桓帝。东汉之亡,线索早已有之。此为戏说之言,不必深究。如果变成了学术探讨,则趣味不足。因此一口咬定。听众轻松,讲书人轻松。
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
此一时,宦官势力,越过皇帝。南面称孤之人近似傀儡,为人蛊惑。皇帝自幼长于深宫,周遭大多寺人,亲养之爱,胜似父母。士大夫外戚急谏,欲皇帝尽诛宦官,其意若诛其父母,岂可得哉?未曾养育陪护一日,而欲皇帝亲之信之,岂可得哉?寻常人尽知此理,皇帝焉能不知。
盖古时人言:奈何生在帝王家。
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也是巧,皇帝位置都没坐稳。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蛇者小龙,盘索御座之上。小龙非真龙,名不正言不顺,失败也是必然。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百官靠不住。不禁想起,荆轲刺秦,扔出药盒的那位先生。竟比百官强很多。须臾,蛇不见了。一来可知,这篡逆之人也不长久。二来可知,上天征兆。
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坏却房屋无数。建宁四年二月两三年竟一笔略过,可见重点在于突出灾异,洛阳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入海中。光和元年一笔略过六七年,雌鸡化雄。阉党掌权。六月朔,黑气十余丈,飞入温德殿中。秋七月,有虹现于玉堂;五原山岸,尽皆崩裂。种种不祥,非止一端。总括上文。
帝下诏问群臣以灾异之由,议郎蔡邕上疏,以为蜺霓虹堕鸡化,乃妇寺干政之所致,言颇切直。借题发挥。帝览奏叹息,因起更衣。左右为难。宦官,皇帝心中的自己人。士大夫,背后站着的天下人。曹节在后窃视,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于罪,放归田里。落井下石。后张让汉灵帝口中的爸爸、赵忠指掌军权,汉灵帝口中的妈妈、封谞黄巾教信徒,管理皇太后永乐宫、段珪、曹节尚书令,相当于秘书长、侯览、蹇硕禁军首脑、程旷、夏恽、郭胜十人朋比为奸,号为“十常侍”。帝尊信张让,呼为“阿父”。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东汉末年的核心矛盾并非在于谁掌权的问题,而在于权力分配不均。长久以来,汉朝的统治阶级矛盾一向爆发于外戚,士大夫和宦官之间。这三者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很难说对错,士大夫一家独大,一样有贪腐滥权的问题。因此,解决问题的核心并非在于谁掌权,而是无论谁掌权,权力都能有被有效地约束和监督。
·皇帝处于弱势地位,便常常需要寻求与外戚或者宦官相联合,毕竟是亲近的人。能完全信任士大夫的皇帝并不算多(有些即便信任,也并不固定,一个集团下去,一个集团上来)。有些宁可信僧人道士,都不信读书人。难道皇帝都是傻子吗?
·这个问题,大家可以好好思考下。如果是你是君主,你会相信谁,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