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年级时,假期会跑回老家。老家的舅家,有牛哥。牛哥那时是大学生,在我心里属于能自己出去玩也能独立骑摩托的大人。跟着牛哥,我觉得我可以暂别家长的管束,痛快地玩一会儿。
牛哥的业余活动我了解得并不全面。他曾带我去朋友家玩游戏,那家人有网络,梦幻西游,我蹲在旁边看。看他们选角色,抽着烟,讨论着怎么打。
挺快的时间,一下午就过去了。我还没回过神,就和牛哥被叫回去吃饭。
吃饭在院子里。小方桌,舅妈烙的鸡蛋饼,很大。就着小菜,也许当时还蘸着酱,一边吃,一边喝粥。和近年许多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
那时,暑假刚开始,凉风里没有作业未完成的消息,惬意:那一刻,我仿佛从未上过学,也从未考过试,我仿佛只是在这个院子里呆呆看着天上的月牙和星星,看了十年,耳边是牛哥讲这个那个。
再冷不丁被塞过来一张新的饼,唇齿之热,忘却了过身的风。
牛哥也不可能全没事。有时候他会出去,我一个人在家自己玩。这个时候,时光就会过得无聊一点。于是只能去翻霞姐的小说。有的是整本的,有的是打印出来的A4纸。我仰躺着看。小说大都是青年爱看的。武侠,言情。我也看不大懂。《鹿鼎记》看了几页就放弃了。里面的皇帝真奇怪。
继续探索,看到了霞姐的中医书,上面有汤药配伍的口诀。神奇,中药还会讲到五行什么的,越看越入迷,趴着的长沙发被我连蹬带踹的搞乱了。整理好,接着看。
时光就是这么流走。2003年左右,手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电视也看得少。只有半夜醒来时候院子里的蛐蛐叫,屋外大树映着月光,幽幽闪烁银色。
我会从炕上半爬起身,揉揉眼睛,以为这银色是外星人飞行器的光照。结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再蹑手蹑脚推开门,去厕所。
我们方言叫茅子。解开裤带,蹲下,大石板,仿佛底部还有流水声。不会和旁边的小河产生关联吧,刹那间猛想,再闪过犹豫和愧疚。
后来我算考察清楚了,这里与河没有关系。即便是半夜听到的流水,也不是来自这大石板的下面,而确切是屋外的小河。越过小河,是大片的河道,还有里面多多少少开垦的土地。我去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收获了一波。
土地平旷,炎热,干裂,远处羊倌抽了一鞭子那只掉队的。太行山像一位沐着日光浴的壮汉,沟壑纵横,肌肉张狂。
那是我少年时最后一次在拦河坝上观望这一幕。
作为告别,我踹了一脚拦河坝,又把一颗石子扔到河道的远处。我想尽力留下痕迹。
“录取消息要出来了,回市区吧,准备准备,上大学。”
短信,转身,回屋。